第九十二章 水落石出(二)

任凭吕不鸣和贯口大师如何想象,竟是全然不知贯通与全百草父子有着这样的际遇。二人心中也是深感唏嘘。

贯通一脸的悲伤,老泪纵横。“如果说这是报应的话,对我来说这是最大的报应。从此以后,我再没有见到草娃儿,只是听得江湖上金鸡之名越发响亮。他与其他三凶作案累累,恶名远播。我知是草娃儿自暴自弃,任性施为,却无力阻止,每每想起,夜不能寐!”

“大师,那全百草是如何知道贯实大师也是玄鹤的呢?”吕不鸣见贯通一味沉浸在自责中,便直言问道。

“哎!怪只怪贯实恶习难改啊!我以为经过多年劝说化解,贯实的魔性收敛的已尽。可是谁知他越发的颠狂。五年前,他再次借口闭关,事后我便知大事不好,可惜阻止已晚。方丈师兄可记得五年前浙东卧龙庄被盗,庄主宫红灯一家十一口被杀,轰动一时。”

“阿弥陀佛!不错。那应是玄鹤最后一案,因一改玄鹤只盗宝不伤人之习惯,江湖曾传言宫庄主一家是被仇家所害,留玄鹤标记实为嫁祸。真是贯实所为?”

“宫家世传的滴水观音羊脂白玉像就在包袱中,现存在香积处。可为物证。”

“阿弥陀佛!贯实,真是入了魔道!”

“事后,我与贯实彻底翻了脸。我严厉警告他,若要再犯,我便自首,将真相全盘托出。并建言方丈师兄由他担任菩提院首座。我自想着有寺内院务缠身,贯实便不会闲着,以致心魔做崇。”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一番好意,是为了将埋头罗汉伏魔神功三十年的贯实,从虚无的神功传说中带出来。方才同意你的请求。”

“贯实自被我警告,任职菩提院首座后,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本来,我以为他会彻底悔改,可是无意间,我竟发现他暗中谋划要杀害我。那一刻,我心中无比的愤怒。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当时我便暗自打算,贯实已经入魔太深,非除了他不可。”

“哎!师弟,当时你也入魔而不自知啊!”贯口大师叹息道。

“方丈师兄,说的是。现在想来,从那时我也是深陷魔道而不自知啊!”

“不久后的一天,草娃儿突然现身来寻我。当时我是喜不自胜,以为他是原谅我了。谁知他找我就是为了潜入南少林。我自是不同意。直逼问他潜入寺中意欲何为。他说,他已经查明宫家一案不是我所为,多年来他一直在调查玄鹤,有些案子是我身在寺中或外地时发生的,说明玄鹤另有其人。他说,若是我助他潜入寺中查明玄鹤,杀死他为母亲报仇,他还愿意认我这个父亲。”

“接下来的事情,方丈师兄便都知道了。”

听了贯通大师这一番叙述,贯口大师沉默不语。吕不鸣却皱起了眉头。“按大师所说,既然要杀玄鹤贯实,为何要等三年之久?为何要帮凶卢胡子提前暴露他的行踪?引来官府与众方势力为了何事?”

贯通苦笑了一声。“草娃儿,这番作为,不光是为了杀了贯实,还要报复我,报复南少林。他的心大得很,也偏激的很。这也是我事后所想到的。”

吕不鸣想了想,确实是如此。无论是贯通大师有私生子,还是玄鹤真正身份的公开,都将是对南少林声望的巨大打击。看来当年他母亲入监去世,还是他少年时期的遭遇,都对全百草心理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成年后,他的行事如此偏激,如此暴烈。

“所以,师弟你暗中庇护全百草入寺,一力促成从不收徒的贯实收全百草为徒,还为假贵谦的身份予以掩护,昨晚还故意以连夜到后山面壁为由调走了贯定,甚至还未雨绸缪地在自己房中修建了夹壁。师弟,你做得这一切,值得吗?”贯口大师痛心疾首的说道。

“为人父者,为自己孩子,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师兄,你不懂得!”贯通微笑着说道。

“哎!阿弥陀佛!”

“贯通大师。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卢胡子被捕的消息传来,便是实施你们计划的信号。所以那方巡捕来寺,你们就开始动手了。”

“不错!本来我还要劝说贯实暗中庇护草娃,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主动庇护草娃儿。想来他也是对草娃儿的身份有认同。没等我施加影响,他便带着草娃儿闭关了。那日下午,草娃儿便按照计划,点燃了吴铲子秘制的迷药,将贯实迷晕后,下手杀害了他。随后制造了打斗的假象,找到贯实所藏的赃物,潜入到假贵谦,真吴铲子所挖的地道中。”

贯通定睛看着吕不鸣。“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吕大侠查觉到了吴铲子的破绽,当夜便抓住了他二人。”

“机缘巧合罢了。”吕不鸣倒是很谦虚。“不过那吴铲子也是了不得,让我打了眼。却不知,吴铲子、卢胡子等人为何配合行事?”

“他们当然不知草娃儿的全盘计划,他们配合行事,是因为草娃儿许诺过玄鹤的藏宝事后分于他们。当晚,我便示意草娃儿束手就擒。因为我早从他口中得知那吴铲子的本事。只需找个合适机会,他们就会逃出地牢。”

“昨晚,贯通大师又返回寺中了吧!”吕不鸣突然问道。

“嗯!”贯通却是吃了一惊。“确实是如此,不知吕大侠当晚发现贫僧的行踪?”

“没有!”吕不鸣摇了摇头。“当晚三更天,我与师侄才和一休师兄在苦竹院分手,回到住所时,隐隐发现有人在窥视我们。现在想来,便是贯通大师吧。”

“没有想到,还是没有瞒过吕大侠。”贯通苦笑道。“我既辞去监寺之职,并自请到后山面壁思过,将所有责任担下,寺内自方丈以下,谁不承我之情?贯定师弟也是不例外的。昨日下午,我借机到了地牢中,用暗语通知了草娃儿当晚行事。所以当晚我故意要连夜到后山去,贯定师弟自然要相陪我去后山。一来一往两个多时辰,足够他们二人利用了。”

“阿弥陀佛!师弟,你好深的心机啊!”贯口大师长身而起。

贯通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贯定师弟走后,我便抄捷路返回寺中。本想经客房再至戒律院,这一带武僧向来巡查不严。没想到半路上竟远远看到你们,我自是等到你们二人入院休息后,方才绕路向戒律院行去。等我到了戒律院,他二人已经逃走了。不多时贯定师弟也到了,第一时间发现他二人逃脱,立即敲响了警钟,我不得不立即离开,回到后山。”

“也就是说,如果昨晚不是刚刚好遇到我们,你早就将他二人带出寺中了。”

“虽然草娃儿另有计划。想来或许能够做到。”

“另有计划,莫不是从暗沟里逃出。”

“这便不是我所知的了。”

“阿弥陀佛,话已经说尽了。随我回寺吧。你的罪责,寺内自有公论!”贯口大师长宣一声佛号道。

“方丈师兄,贫僧说过,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我不会逃走的。只是还请二位在这里略坐一坐。”贯通温声道。

“贯通,你是要拖住我们吗?”贯口大师冷声道。

“不敢。二位只是再略坐一坐更好!”贯通面色平静。

“大师。你拖住方丈大师和在下也是无用。令郎他们就算是逃出了寺院,还有人追捕他们呢?”吕不鸣也站了起来,应声道。

“噢?不知是何人?”

“福建总捕乔八尺、百花拳仲宣、五行门温家、奇斗门蒋百年、还有一指震江南的华辉。五派高手上午到得寺中,此时怕是已经在追踪他们二人了。”

“贯通,随我回寺!”

一时间,贯通脸上阴晴不定。最终,他站起身来,沉声道:“看来我要走一趟了。”说着,他突然暴起发难,一式般若掌,势大力沉,向贯口大师拍去。

早有准备的贯口大师,同样一式大力金刚掌法迎上前去。

两掌相对击出,站在一侧的吕不鸣只觉得罡风凌利,掌力惊人。

只听得“轰”得一声,贯通如同一个皮球一般被拍飞出去。而贯口大师双足陷入地下近尺。

只见贯通就势飞出三四丈远,左手大袖中突然甩出一条钩索,挂在左侧的山壁上,双手一较劲,整个人向陡立的山壁飞去。身形潇洒,如同飞鹤一般。

此时吕不鸣急赶上去,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见贯通已然站在三、四丈高的山壁上,“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与贯口大师对的一掌,他已经受了内伤。

他轻点了点头道:“师兄的大力金刚掌果然非同凡响。师弟去去就来!”

说着钩索飞出,足下轻点,又爬高了三丈多,不一会儿功夫,贯通已经翻越了山谷,身影消失不见了。

吕不鸣与贯口大师面面相觑,同时长叹了一声。

乔八尺一行果然作了充足的准备。他的一名师侄,叫做云恩,本是武夷山猎户出身,精于追踪,又带着两条猎犬助阵。另一名师侄名叫林千,精于水上功夫。在乐平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寺中暗沟的出口处。由林千潜入水中,果然找到了水下的出口。

据林千说道,那出口处明显有人出入的痕迹。

五派高手在河两岸四散开来,寻找行迹。

一刻钟后,还是云恩在一片草从中找到了二人的足迹。显然二人没有下山,而是向山中逃去。

这下,两条猎犬发挥了作用。早有准备的乔八尺,将从寺中要来的吴铲子的衣物由猎犬嗅个够。两条猎犬四下张望一会儿,便认准一个方向,拼命向前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