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想家的士兵

鹅毛大雪无休无止的下，还参杂着寒风雨水，站岗士兵的眉毛附着着雪花，肩膀上留有一层厚厚的冰雪，刚刚抖落，忽而之间，便又增添了许多重量。今年的雪花不可谓不多，从十一月份开始入冬后，便稀稀拉拉的下个不停，旧雪未彻底融化，便立即添加新雪，对于戍守边境的将士而言，苦不堪言。相较于往年的冬天，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过漫长了些，都已经接近年尾了，居然都不见停雪，纵然偶尔放晴一两日，也没有多少的效果。

老皇庄玄帝无故驾崩，起初没有个征兆，在戍守边境的将士之中传开，引起了一阵骚动，被大将军镇压了下来，将士们也算是平复了心中的那份不安。今年雪花满天，许多士兵思乡心切，时不时的南望，尤其是那些家中有老人的年轻士兵，更是时不时的向他所属的百夫长或是千夫长乃至校尉请假，希望能够回到家乡探望一下亲人，被上级驳回。

大雪压境，欧阳曲江也很头疼，不仅要安抚好将士们的情绪，还要布置好边境的布防，不能让蒙元国抓到一丝机会举兵南下。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蒙元国士兵对于冰天雪地仿佛有了一种免疫力，在这种大雪延绵不停的下着的天气里，对于大庄王朝的将士而言，战力会大打折扣，只能发挥出四五成的力道，而对于蒙元国的士兵而言，这冰天雪雨，使得他们更加的勇猛，战力水涨船高，跟着翻了两番。

自从边境发生过一次暴乱后，欧阳曲江在安抚下士兵们情绪后，便发挥了他的铁血手腕，胆敢造谣者，杀无赦。一方面，站岗人数大大增加，从以前的五十米一岗到现在的十米一岗，可谓是下了血本。

既然冰雪战场发挥不了优势，没有把握可以挡住蒙元国的虎狼之师，那么，他就占据长城这地利，和蒙元国展开拉锯战，只要过了这冬天，便可以展开反攻战，不给蒙元国任何机会，如果有可能，他便带兵上北，直逼冰原，将整个蒙元国覆灭殆尽，完成先祖都没有完成的壮举。

欧阳曲江自知自己乃一武将，今日所得，乃是世袭罔替的结果，如果没有先祖跟随先皇南征北战，苦下了这份基业，他今时今日，不会是人人望而生畏的大将军，更加没有机会掌兵百万的机会，就算是有机会，至少不会是他现在这个年纪，而是要奋斗上很多年。

越接近年尾，边境戍守将士越是躁动不安，而他身为大将军，也莫名其妙的跟着不安了起来，尤其是这场雪的到来，更是使得将士们都变得压抑了许多。

偶有闲暇，欧阳曲江便离开将军府，走上长城，北望雪国，眉头紧蹙。

站在城头时，站岗的士兵竟然都大着胆子和他说话了，如果是在平时，他当然会高兴，可是，今年，他却高兴不起来。

“大将军，我能不能请假回个家。”

那年轻的士兵站如松，脸都被冻红了，眉宇之间，气宇轩昂，倒是个不错的兵胚子，在这边境上磨练，假以时日，应该会出人头地。

欧阳曲江年过不惑，两片眉毛不经意间向眉心靠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这种动作，是他想要发怒的征兆，可那小兵却不是欧阳曲江身边的红人，更加不是他的副将，他只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站岗的小兵，平时的时候，见着大将军，也只能在远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在大将军发话激励军心的时候。

“大将军，我都和他们说了好几次了，可他们都不理我，所以我就一直想着若是能够见着大将军，亲口说一声也好，看能不能有机会回家。今天本来不是我站岗，可为了能回家一趟，我就和他们交换了，大将军，你能不能容我回家几天，我的老母亲一到冬天就犯病，咳嗽得厉害，这个冬天实在是冷得要命，我年轻力壮的，都有些经受不住这寒冷，我老母亲就更加经受不住了，我想回家看一看她。”

小士兵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身体依旧站的笔直，右手拿着铁戟，两样都很直，颇有顶天立地的风姿。一张口，便吞云吐雾一般，白雾在他的嘴里不停的冒出。

欧阳曲江很为难，没有说话，拍了拍小士兵的肩膀，将士兵肩膀上的雪给弹了去，而后便背负着手下了城头。

小士兵没有哀求，自然也没有追上欧阳曲江纠缠不休，士兵也有士兵的风骨。和他十米之外一同站岗的另一个士兵默默的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大将军已经走远了。

“小六，行啊你，居然胆敢和大将军说话，我佩服你，刚才大将军刚来的时候，我都差点瘫软在地了。”

小士兵小六没有说话。

欧阳曲江下了城头，便走向了一座府邸，相比于将军府，这座府邸就比较的朴实，一走进府邸，便知道，这座府邸，又是一名武将的府邸，它不像文官府邸那般花里胡肖。

大将军的忽然驾到，可谓是吓了那座府邸里的每一个人。

这种大人物，出行到访之前，不都是恨不得锣鼓喧天的吗？怎么这回不是呢，竟是一个人来了，不穿战甲，不带随从，两手都缩在衣袖之中。

府邸官家悄悄的往后看了看，竟是没有发现一辆马车，就连一匹马都没有见着，感情好，堂堂大将军，边境上说一不二的大人物是用双脚走来的。

“大将军，这边请。”

他一个府邸官家，哪里敢问您怎么来了这个问题，那不是找抽的吗？所以，直接二话不说，将欧阳曲江带领到了厅堂里去。

欧阳曲江也没有计较什么礼仪，坐在凳子上等着。

很快，便有一人飞速的过来，看见欧阳曲江，第一时间，抱拳致敬，就差跪下了。

“好了，我来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欧阳曲江看着他的副将，开门见山。

那人正了正身形，仔细听着。

“今日我上城头，有一士兵和我请假想要回家，你说我该答应呢还是直接不理会？”

在步入这座府邸之前，他已经有了答案，现在说出来，只不过是想要听一听这位副将的意思而已。

那副将说：“现在风雪交加，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如果放他回去，只怕就不止他一个人回去了。”

欧阳曲江看着大门，喝了一口丫鬟刚刚送来的热茶，“可如果不准，只怕会让将士们心寒啊，毕竟士兵思乡乃人之常情，尤其是今年。”

副将说道：“出来从军，帝国给了他们荣耀，他们就得服从命令，若是他们一想家，就让他们回家，岂不是乱套了吗？”

欧阳曲江静静的看着副将，良久之后，“保家卫国，保家卫国，为何保家在卫国之前呢？出来当兵的，可不是为了那一点军饷和那一点荣耀。”

副将陷入了沉思，在这边境，他的地位也就比大将军低一点，他也打从心眼里佩服大将军。可大将军这种难处，他却是理解不了。

他拖家带口在这边境里当将军，自然理解不了。

而欧阳曲江的家人，大部分却都在帝都里，他非常能理解士兵们的心情，但正因为理解，所以他才为难，这铁通一旦被铁钉穿了一小口子，那么，对于边境防线而言，便会面临许多困难，到时候，便会一波接着一波的想要回家，新兵完了，便会是老兵。

“这天，也忒操蛋了些。”

他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