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虎落平阳㈨
仁中龙独自喝着酒，一杯又一杯。
酒，当然是美酒。可他喝不出酒的香醇，他品尝到的是苦味和涩味。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喝，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他心中苦，他要用酒，用醉来麻醉自己。
想想那些事，都好笑。
是啊，无情公子找他报仇，一次又一次，杀死他众多兄弟，让他生活在恐惧之中。
他有多么恨他，他多么想杀了他，好让生活在恐惧中的日子结束。他发誓要将无情公子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于是，他派了一批又一批高手，明里暗里刺杀无情公子。
然而没有杀得了无情公子，反而失去一批又一批兄弟。
最后，连心爱的儿子也被杀了。
他与无情公子之间，可谓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如今倒好，势不两立的仇人落到他手中，然而他却不能杀了他为死去的儿子报仇，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还得让仇人活在世上，让自己继续生活在恐惧中。
仁中龙苦笑一声，又一杯苦酒下肚，不是滋味，实在不是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吕忆坚又醒了过来，睁开微弱的眼睛，石牢里一片光亮。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壁角传来:“小子，你终于醒了？”
吕忆坚强忍剧痛坐了起来，侧头就看到了那个人。冷声道:“是你！”
一个人自壁角缓缓踱过来，一柄泛着血光的剑映得石牢一片血光，是谭臻。
谭臻望着吕忆坚，阴阴一笑道:“没料到吧？”
吕忆坚道:“你想干什么？”
谭臻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想干什么，你猜猜？”
吕忆坚看着一脸阴残得意的谭臻，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谭臻道:“教主有令……”
吕忆坚乍听四个字，心弦一阵剧烈地颤抖:难道仁中龙改变主意了，要姓谭的前来杀了自己？
谭臻狞笑一声，道:“小子，教主有令，当然不会杀了你。可也不能让你这样好好的，到底得让你受些苦！”
吕忆坚道:“姓谭的，到底想怎么样，不妨直说。”
谭臻道:“小子，那我告诉你，老夫要用你的喋血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变成残废！”
话落，一阵令人心胆俱寒的笑声震得石牢嗡嗡作响。
吕忆坚冷笑，道:“姓谭的，吕某岂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要杀就杀，休想用别的手段折磨我！”
谭臻道:“哈！小子，江湖传言也没说你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大胆，竟独闯龙潭虎穴，老夫更相信你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唉——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你小子杀死我千百个兄弟，竟叫你不死，对我神鹰教真是太不公平了。小子，你真是太幸运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吕忆坚道:“我理当高兴。但我更恨苍天，它太不公平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个样子。”
谭臻狞笑，道:“对你还不公平？”
吕忆坚怒吼道:“不公平！若公平，我娘就不会死！我就能杀了仇人报仇，更不会落到仇人手中！”
谭臻一脸恶毒的笑容，剑光一闪，削向吕忆坚的双脚。
吕忆坚道:“姓谭的，你干什么？”
剑光顿住，谭臻道:“老夫说过，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成为一个废人！无情公子，你用它杀过不少人吧？”晃着喋血剑，冷笑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可能死在喋血剑下？”
吕忆坚道:“我从未想过。”
谭臻道:“无情公子，你且尝尝这喋血剑的厉害，”双目变得更森冷，更阴残，“尝尝成为废人的滋味吧？”
吕忆坚道:“你敢！”
谭臻道:“老夫有什么不敢？”
吕忆坚道:“姓谭的，你休想折磨我，要杀就来个痛快！”
谭臻道:“老夫偏不给你痛快，偏要折磨你！”
只见血光一闪，吕忆坚本能地将脚缩回。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谭总管，你要干什么？”
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举步之间衣袂飘飞，有如一只黑蝙蝠。
谭臻收回剑，道:“张护法，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的是张逾，吕忆坚不安的心稍微平静。
张逾笑道:“谭总管，我正要问你呢！”
谭臻道:“张护法，我想挑断他的脚筋，让他逃不了。我担心他逃掉。”
张逾冷笑一声，道:“喝了‘仙人露’，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人还能逃掉？”
谭臻道:“我只是担心。”
张逾道:“谭总管过虑了。再说，咱们还有那么多兄弟看守。”
谭臻点头道:“我真是过虑了。”目光移向吕忆坚，“这无情公子，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太便宜他了！”
张逾道:“谭总管打算怎么对他？”
谭臻看着张逾，道:“张护法好像很关心他，他是你什么人？”
张逾道:“非亲非故，我关心的是神鹰教。你身为总管，总不会拿众兄弟的性命开玩笑吧？”
谭臻还剑入鞘，陪笑道:“当然不会。那些利害我知道。刚才是闹着玩的，吓唬吓唬无情公子。张护法放心好了，我只给他一点小小的厉害！”曲指连弹，几缕劲风射向吕忆坚。
吕忆坚立刻翻滚起来，双手抓住自己的头，惨哼……
谭臻哈哈大笑起来，道:“无情公子，这种滋味好受吗？”
吕忆坚哪里能答话？只见他痛苦地翻滚着，惨哼着。
张逾见了心有不忍，道:“谭总管，算了吧？”
谭臻哈哈笑道:“张护法，你看多有意思，多好玩。”
吕忆坚的脸上布满了汗珠，血水……
谭臻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就好好享受这种滋味吧？很享受的。”
张逾一脸同情之色，道:“谭总管，算了吧？”
谭臻道:“张护法，这次饶了，我还会找他的。倒不如现在多看一会儿，免了下次吧？半炷香的工夫。”
张逾道:“只怕不到半炷香的工夫，无情公子早死了！”
谭臻看了一眼张逾，冷笑道:“无情公子是那么容易死的吗？”
张逾冷声道:“不知道。我只是给谭总管提个醒，万一弄出个好歹来，你可就成了神鹰教的千古罪人！”
谭臻微微颤抖了一下，道:“张护法提醒的是，那再减半吧？相信无情公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好不容易熬过那么长的时间，谭臻凌空点出几指，吕忆坚这才停下翻滚，惨哼。
谭臻道:“小子，这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厉害！”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忆坚瘫倒在地，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凌乱的头发遮盖着半边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昔日的英姿飒爽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比偷吃人家东西的乞丐被主人发现后痛打一顿还狼狈。
张逾看了吕忆坚一眼，轻叹口气离开。
吕忆坚感激地看着张逾，直到他身影消失。
许久，吕忆坚停止喘息。稍一动身，顿感全身上下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不禁咬牙道:“谭臻你这老王八蛋，如有一天我活着出去，一定饶不了你！”
掠了掠散乱的头发，接道:“还有王小仙那个妖女，我更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