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闹天宫（二）

王老财家是城南贫民窟为数不多的大户，他家吃个早餐，每个人的标配都是二十七个菜，那王老财更是要等一百零八个菜上全了，才肯入桌。中午与晚上更不必说，鸡鸭鱼肉那都是常备，海味山珍更是寻常。他家后面的水沟里，日夜都堆满了上好的吃食。

本来南城胡同里的人每天往着水沟里取些吃的也不是什么奇事。柳如永前几日饿极了，也偷偷去过几次，但竟被陈宿归给瞧见了。现在陈宿归这么一说，柳如永的脸上未免有些挂不住。

柳如永将放下筷子，整了整衣襟道：“这位小兄弟未免有些血口喷人了。”陈宿归冷哼了声，没有说话。他心眼里是瞧不起面前这个书生的，在他那颗小小的倔强心里始终坚持着一种朴素的是非观。饿了可以去偷，去抢。但去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吃，是最不要脸的。柳如永顿时觉得这饭菜没了滋味，他站起来，走到旁边一桌坐了下去。

龙天阳嘿嘿一笑道：“这人倒是挺好玩。”

陈宿归啐出口唾沫：“呸！”

龙天阳见陈宿归不喜欢那个书生，便笑了笑说道：“你那灵猫七搏是谁教的？”这灵猫七搏虽说是传播广泛，但一般人也是学不到的。

“灵猫七搏”陈宿归摇了摇头，“我那套武功叫灵猫七搏？倒也是挺像，跟野猫打架一个模样。这武功是个算命先生教的。”陈宿归不避讳的说道。

“一个算命先生…”龙天阳嘟囔了两句。

陈宿归看了看众人，都已经快吃完了，他站起来说道：“走吧。”

龙天阳拽住了他道：“菜还没上齐呢，干什么着急走。”

陈宿归看他一眼，微笑道：“都吃饱了，再上菜也是浪费。”龙天阳收回手，耸了耸肩。

这世上说到底，终究是过客多。

刀如细雪，身如轻燕。

曹良人的刀舞已不知得了多少喝彩，多少红销。喝彩她收着，但那红销都被她打了回去。

古河越开越喜欢，他笑眯眯着对后面的护卫招了招手。那护卫附耳过去，只听古河问道：“刚才惹事的那书生叫什么来着？”

“禀大人，他叫柳如永。”

“好，去杀了他。”

侍卫沉默着退了出去，他站在烟花楼门外对那些士兵说道：“刚才被扔出来的那个书生跑哪儿去了？”

“回大人，那人往不羡仙去了。”

护卫皱了皱眉，不羡仙的来头可不小，贸然进去抓人是不可行的，但里面这位大人的吩咐他又不能不听。护卫寻思了片刻说道：“你们去将那位书生请出来，古大人叫他有些事。”

士兵们得了令便朝不羡仙出发了，曹良人是一直观察着古河与他手下的动作。怎么刺杀古河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虽然烟花楼背靠洪天宗。但古河毕竟是朝里的重臣，如果在这里直接将其杀了，麻烦定少不了。只有在光明正大的场合，借他人之刀动手，才是上策。

古河狠狠掐了旁边姑娘大腿一把，没来由的受这么一下，那姑娘当即就叫了出来。这叫声虽大，但也吸引不了众人的目光。

那姑娘眼泪婆娑的看向古河道：“大人…”

古河摸了她脸蛋一把，笑道：“别害怕，我问你，刀花魁的舞还有多长功夫能跳完。”

姑娘低声道：“想来快了，这是最后一段。”

“那就好。”古河喉咙鼓动了一下说道。

一百多披甲携枪的将士杀气冲冲的就向不羡仙奔去，说是去请，可这架势却像是去杀人的。

“结账！”龙天阳抬起一只手拍在柜台上。那掌柜的笑眯眯的探出身子往下一瞧那比柜台还矮了半截的龙天阳说道：“得，您吃好就成，钱不钱的还提他干什么。慢走，下次再来。”

半句真话，半句假话。慢走是真，再来是假。

龙天阳走了几千里的路，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虽还有顽童心性，但世俗人情他也十分明白。“我可成了你们不羡仙的回头客了。”龙天阳揉了揉鼻子，便要向门外走。他刚一转身，便看到正朝不羡仙走来的士兵。

“你敢找人来抓我！”龙天阳当即恼了，他用力朝那桌上一拍，登时那黄花梨做的名贵器具便被拍了个粉碎。掌柜身体颤栗如筛糠，他还正乐呢，那桌子便化成一堆木屑铺天盖地的朝他涌来。

龙天阳是真的生气了，他本以为这个掌柜是个好相与的，但竟然不做声的就告了官府。

那群士兵一来，龙天阳陈宿归与柳如永是各有各的心思。

陈宿归本就与央国官府有梁子，他看这群人来势汹汹还以为是来抓他们这帮人的。他当即喝道：“布阵！”

后面这群小鬼头的动作倒是雷厉风行，陈宿归的布阵二字还没说完，军阵已成。这阵法看上去也不复杂，就是一圈人套着一圈人，年纪大些的将年纪小些的护在里面。只不过这摆阵过程中，桌椅没少碰倒。

满堂的食客顿时也慌了，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纷纷要向外逃。可这出去的路被这陈归宿等人给挡住了，他们这一出不去，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须臾间，这大堂就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些人中间，最清醒的就要属直打饱嗝的柳如永了。他一眼就认出这些士兵是古河手下的人，而他刚才得罪了古河，想当然，这些人是冲他来的。

柳如永心中一寻思，就要向楼上走去。可这楼道口也被人堵死了，柳如永手无缚鸡之力，在这群日夜都吃山珍海味的力壮食客前，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站在高处的一位食客看到外面有官兵过来，他再看一眼底下那群如临大敌的小鬼，不知怎么就喊了句：“有反贼！”

历经了曲正阁一事，帝都人一听到跟反有关的字眼皆是闻风鹤呖。这下面还没打起来，不羡仙这几层楼倒是先热闹了起来。

乒乒乓乓的碗盘破碎声不绝于耳，那群伙计手忙脚乱。也不知为何，自从上次龙天阳在不羡仙吃了白食后，不羡仙老板胡大就将楼里的那些打手全都辞了，现在一出乱子，凭这些端盘子的伙计是管不了的。

那领头的裨将不知道自己的这幅架势已经在楼里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横在门前，刚张大嘴正想喊“请人”二字时，一脚飞来，将他踢出了二十多丈远。

剩下的士兵目瞪口呆，动脚的是个留着阴阳头的俊俏小童。那副将是个莽汉，他一见有人动手，也不管自己前来的缘由，当即就喝道：“统统给我绑了！”

军令如山，不得不从。这位副将说的话在这些士兵听来，可比那古河的命令有用的多。

一令出，将士来。

龙天阳憋着一肚子火，打架也不按章法来，抓住一人便狠狠给他两拳。他这小小的人站在门前，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陈宿归心中有些感动，想不到仅仅相识半日，这龙天阳就能豁出性命的帮助他们。

外面那些士兵此刻既憋屈又愤怒，想他们也是曾经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现在竟被一个小童给挡的进不了门。

突然一个士兵喊道：“从两边窗户进去！”

有人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有人给你打开一扇窗。神给的窗在哪里，还没人找到。但不羡仙的窗真的被人打开了。

七八扇窗户齐齐被推开，扔掉长枪，抽出佩刀的士兵鱼贯而入。

陈宿归目光微寒，他喝道：“别丢了将军与归墟的面子！”

“是！”这一声是，奶生奶气，但气势十足。

童军大阵如车轮般滚滚移动起来，所到之处，那些身经百战的士兵被打的屁滚尿流。

驱狼是长阵，逐虎是横阵。两个分着摆容易，但放到一起该怎么摆呢？陈宿归一直寻思着这个问题，有一天他想明白了。长阵与横阵分别摆起来总是会有破绽的，但如果将两阵的攻防思路组合起来摆成圆阵。那便能进可攻，退可守，环环相扣。

这些孩子虽小，但通过圆阵的组合，便能互相扶持，共同对敌。这些士兵虽上过战场，受过操练，但现在的他们各自为战，毫无章法。一盘散沙，怎能对抗结构严密的军阵。没过片刻，这群士兵便被龙天阳与陈宿归等人打的溃不成军。

此刻的不羡仙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躺着哀嚎的士兵，还有碎烂的桌椅与扣翻在地的饭菜。掌柜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老泪纵横。如果还能活过今晚，就卷铺盖回老家，去他娘的帝都。掌柜如是想到。

打到了一百士兵，又来了三千红着眼的食客。没来由的一句话就能将他们逼疯，现在见识了这群“反贼”的恶意，他们已经彻底疯狂了。

手中拿着桌凳木腿的食客拥挤着朝楼下走来，从厨房抢来菜刀的食客从前方逼来。一场闹剧，愈演愈烈。

不给我们活路，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很好，陈宿归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