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她

上任央皇座下两位皇子,大皇子曲中淳封了太子,如今做了皇上,二皇子曲中厚封了个有名无实的中州王。

现在常安在与曲中厚走的近,曲中淳自然心慌。他将曲经年叫到这里,想来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曲经年做出一副天塌下来都与老子无关的样子,他心想,就这么空口白舌就想让我卖命,没门。

他说道:“陛下,这去东海我也就是个陪衬。我就算有心为陛下效忠,但也是有心无力。”

曲中淳早料到曲经年会这么说,他转身去壁柜了取出个白玉小瓶道:“龙以天地灵气为食,五爪金龙作为龙中皇者对这食物就更为挑剔。这小瓶内装的是南疆圣树数十年才结一滴的至纯玉露,珍贵无比,想必用这个能引出五爪金龙。”

他把那小玉瓶放到桌子上,曲经年伸手去拿时,却感觉腹部一阵翻江倒海。

曲中淳察觉出了曲经年的异样,以为他是不想拿。

“王兄。帮我这个忙!”

曲中淳说这话时,刚才摆出的架子已经完全垮了下去。此时,他倒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孤独,迷茫。

曲经年心神微颤,他俩身上毕竟流的都是一样的血。

他忍住腹部的不适道:“陛下,我尽力而为。”

曲经年将那小玉瓶收进百宝袋后,腹部的罡泉才平静下来。

曲中淳长舒口气,现在朝中他能相信的人不多。曲经年算是一个,当他看到曲经年第一眼时,就这么自作多情的想着。

“走吧,我也该回御书房了。”曲中淳道。

曲经年微笑道:“那陛下就多保重了。”

他拉开门时,曲中淳已经坐下开始抄书了。

门外,那秋妃正在偷偷补着妆。见曲经年出来了,她手忙脚乱的将那些瓶瓶罐罐揽到一边,行礼道:“恭送世子殿下。”

“秋妃多礼了。”

曲经年说罢,出了淑华院。

裘裳在外面候着,他像是一直没动过,看曲经年出来,他也没打招呼。

曲经年正想他是怎么了,就听见一清朗的男子之声:“小王爷,多日不见了。”

“常老弟,别来无恙。”

曲经年笑嘻嘻的看着那个同样也是一脸笑容,正站在前方拐角处的常安在。

看常安在在这里,曲经年并不惊讶,要是他没在这儿,曲经年反倒觉得是见鬼了。

常安在侧首对裘裳说道:“裘公公,今日皇上就不用上课了。皇上也是许久不来这淑华院了,让陛下与秋妃多温存些功夫吧。”

“是。”

裘裳颔首,进了院子。

外边只剩下了曲经年与常安在,两人只是笑,也不讲话。

过了片刻,常安在大概是笑累了,他开口道:“皇上交代的差使,小王爷要多费心了。”

曲经年扭了扭脖子:“彼此彼此。”

“那我就在帝都,坐等镇西王与小王爷的捷报。”

常安在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他比曲经年高半个头,等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常安在歪着头,压低声音笑道:“早去,早回。”

曲经年回道:“谢常老弟吉言。”

曲经年看不清常安在,但常安在却能把曲经年看个七七八八。

两人几次相见,曲经年嘴上虽都没输过,但在气场上却隐隐弱了常安在数分。

曲经年在出宫的路上,脚步尽管稳健,但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偏门外,小太监还在等着。

曲经年没和他搭话,便翻上了马车。

小太监问道:“世子爷去哪儿?”

“曹…,烟花楼。”

曲经年改了主意,他还是想去看一眼那个臭婆娘。问她一句,最近接了几个客人这样讨打的话。

常安在立于城墙之上,看着马车北去。

曲经年心中不安,常安在心里也没那么平静。

三年,他设了一个局。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中的棋子,不管是曹轩德,还是曲正阁。

但突然跳出来的这个曲经年却是在他意料之外的,面对一个有可能破局的人。

常安在没什么好说的,去死吧,曲经年。

北城的胭脂地,白天虽然也有几分热闹,但比起晚上来还是冷清了许多。

看着楼阁上,街道里的娇艳女子,小太监看的是一脸乐呵。

曲经年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这小太监没阉干净。

烟花楼到了,马车嘎然而止。

曲经年记得上次上烟花楼还是跟一个名为流苏的家伙在一起,今天却是跟个小太监。

“小车子,你在外边候着。”

“是。”

小太监嘀咕道:“我明明叫郭铭。”

风尘女子有两个特色,第一个是记性特别差,第二个是记性特别好。

像曲经年这种王室子弟,她们见一眼就忘不了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曲经年问道:“我要找雪姑。”

一听雪姑这两个字,姑娘们就四散而去。

曲经年揉揉头,看起来这个雪姑也没什么人缘。

其实不然,烟火楼里的女子们是不敢妄谈九层白袖刺客的,这是烟花楼里的规矩。

这时候,赶巧群芳阁里的甄淑君下来了。

曲经年掠过众人往楼梯口一站,笑嘻嘻的道:“甄姐姐多日不见。”

甄淑君轻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姐姐,直呼其名就好,不知小王爷今日来烟花楼有何贵干?”

曲经年道:“我来找个人。”

甄淑君道:“你要找的人在九楼第八间屋子里。”

曲经年笑道:“甄姐姐可真是冰雪聪明,我还没说找谁姐姐就知道了。”

她道:“这烟花楼上下可都知道雪姑是小王爷的护卫。”

曲经年又与甄淑君客套了几句,便上了九楼。

雪姑今天了身白色劲装,满头青丝挽成发髻,露出那张不可方物的清丽脸庞。

她拿起挂在墙上的宝剑就要绕过曲经年走出去,曲经年已经进屋有些功夫了。但雪姑却是一句话都没与他说,等她要出去时,曲经年才开口道:“去哪儿?”

“祁州。”

“为何事去?”

雪姑淡淡道:“刚接了楼里的悬赏,去祁州杀铁剑门门主,十万两银子。”

“你是我的护卫,敢接私活?”曲经年扬起嘴角说道。

雪姑道:“是封家雇我给你做护卫,今早上,封家刚来人把差事给消了。”

“那我就花二十万两银子,让你陪我半个时辰。”曲经年道。

雪姑瞅他一眼:“拿出来。”

曲经年一摊手,笑呵呵的说道:“没有。”

看那雪姑不再理他,抬腿就要走。曲经年赶忙道:“你这烟花楼里,有没有我曲经年的悬赏。”

“有,一百万两银子。”

“那从我这身上随便割下一块来,就值二十万两银子。”说罢,曲经年取出剑来,作势要砍自己的左手。

他本以为雪姑会来拦他一下,没想她只是看着,像是巴不得曲经年快点砍。

曲经年笑了笑,转手割下一缕头发:“先拿这个充数。”

雪姑冷哼一声:“狗贼。”

雪姑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她还是坐了下来。

“我明儿,要去东海了。”

“听说东海凶险。”

曲经年笑道:“你莫不是关心我。”

雪姑像是阴谋得逞般的笑了声说道:“东海凶险,我祝你早早死了,也免脏了我的剑。”

“臭婆娘。”

“小狗贼。”

曲经年将雪姑的脸扫视了一遍,站起来说道:“你这次去祁州,杀人之前,先打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可别折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雪姑没有说话,等曲经年出去后,她把那缕头发收了起来:小狗贼,你可要记得,还欠我二十万两银子。”

曲经年下楼时,就看见那小太监正被几个女子缠着,小太监已经羞的是面红耳赤。

曲经年倚着栏杆,吹了个口哨喊道:“各位姐姐,这小子可是个没把的。”

其中一个女子甩了下手帕道:“小王爷净说笑,这小家伙岁数虽不大,可底下的东西可不小。”

曲经年听完,差点从楼梯上仰下去,感情你小子真没阉干净!他跑下去,赶紧把小太监拉了出去:“各位姐姐,咱们来日再会!”

在外面,小太监憋红了脸问了句:“世子爷,咱们去哪儿?”

曲经年瞅着小太监的下面,吐出两个字:“出城。”

两人一上车,曲经年便好奇道:“你这咋没割?”

小太监低着头,小声道:“当时,我前面的那人是个硬茬子,净身的老太监给他割,把刀给弄断了。

这奇事没一会儿就在宫里传遍了,想看热闹的都挤了进来,我就混水摸鱼,没割成。”小太监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成了蚊子嗡嗡。

曲经年刚听到一半,就在车里笑的打起滚来。

“小车子,我劝你赶紧出宫,要不等你长出了胡子,宫里那些女人不知道会怎么折腾你。”曲经年大笑。

“我不叫小车子,我叫郭铭…”

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巨响!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足有三四百斤的大胖子落到了车上。

胖子倒是没事,被曲经年用只手举着,那车倒是遭了殃,被他弄了个稀碎。

曲经年将胖子扔到地上,他一看前面的那胖子飞来的地方竟是不羡仙。

他不由得心中嘀咕道,每次过这不羡仙,总会出点乱子。

他再看把那胖子扔出来的的人,呵,不就是他那许久不见的二姨!

白芷端立门外,旁边几个伙计纷纷竖起大拇指。原来这胖子来不羡仙喝酒,喝醉了撒酒疯还不给饭钱,白芷就将其一手扔了出去。

白芷见那胖子砸到的那车里坐的是曲经年,当即跑了过来。二话没说,就拽着曲经年的脖领把他拎了起来,白芷随手将曲经年一抖落,说道:“还好,没伤到筋骨。”

曲经年心中腹诽,刚才还没问题,您这一抖,我这一身骨头都散了。这些话他也就敢在心里说说,那前些日子吃的野菜,泡的江水,还历历在目。

曲经年讪笑道:“二姨,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白芷瞪起双眼轻斥道:“你这鼻梁上的两颗珠子难不成是摆设,没看见我是从这不羡仙出来的?”

“是,是。”

白芷道:“听说,你明日要去东海?”

“是,是。”

小太监被曲经年取笑了一路,现在看有个人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的,心里也有些痛快。

白芷一把将曲经年甩在地上道:“等着。”

她三步做两步的进了不羡仙,过了片刻她出来时,手里提着两个大食盒。

她把食盒放在车上道:“这里都是这饭馆子里招牌菜,你拿着路上吃。”

曲经年说道:“二姨,别留在这里了,你的医术放在哪里不是顶尖的?再不行,就去曹府,让曹轩德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白芷淡淡道:“这里人生的病,医术再高,我也治不了。走吧,二姨要去忙活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喊:“白姑娘,后厨碗满了!”

“来了。”

曲经年目视白芷离去,对那小太监说道:“赶车。”

来了一趟烟花四番街,那大马车就变成了一小板车。

曲经年躺在车上,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也没看小太监怎么赶的车。

过了半晌,曲经年抬起头看看四周,喝道:“我要出东城,你给我赶到北城!你个死太监!”

小太监“哦”了一声,挠挠头,又调转了方向,往东城赶去。

折腾了半天,两人才到了东城外的芦苇荡。

此时天色渐晚,残阳如血,河水如鳞,时而有一群野鸭从芦苇荡中飞出。

乘船进去,像是入了一副水墨画。

小船荡着,曲经年撑篙,小太监坐在船尾编着水草。

曲经年回头骂道:“你真像个女人!”

“我不是女人,我是太监。”

小太监嘻嘻一笑,又继续编水草。

曲经年轻笑,他拨开前方的芦苇,看到岸边有几个小姑娘正泡着脚,玩着石子。

“你在船上坐着,我上去看看。”

小太监点点头。

曲经年上了岸,问那几个小姑娘:“哪儿能听见铃铛声?”

她们不约而同的指向后面那间小筑。

曲经年上小筑时,脚步很轻。

铃铛声,他已经听见了,不清脆,很急躁。

他倚靠着门框,看着背对着他的那个,身着绿萝衣的小姑娘。

她正捧着一条胖头鱼,手忙脚乱。

“在做什么?”

“变龙。”

“为什么变龙?”

“我学会了变龙,曲哥哥就不用去东海归墟了。”

小铃铛红着眼眶扑到了曲经年身上,曲经年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乖,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哥哥就回来了。”

小铃铛拼命点着头,她的眼睛一弯,眯成了月牙。

小铃铛自小就到了蜀州跟随师父学习幻术,她的世界单纯的,像月亮,像铃铛。

一天,一位少年闯入了她的世界。她看一眼,便再也忘不了。

今夜,一艘青澜巨帆降临在帝都之外,全城戒严。

快凌晨,曲经年才赶回论武宫。

迎着月亮的山顶,曲经年见到一人吹圩。

他一来,圩声就停了。

“奔波了一天,早些休息。”

“曹良人。”

“曲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