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毛虎和蝙蝠
折腾了一天,曲经年跟流苏半粒米都没进肚子。曲经年换了身衣服,又出了门。卖豆腐的姑娘还没走,过了十七,城东的人家都免不买上二斤肉一块豆腐庆祝,今天这已经是第七道豆腐了。
曲经年攥着两个拳头到豆腐摊前,见那卖豆腐的姑娘正收拾着摊子。曲经年拦住她,嬉皮笑脸道:“这不是还有两块豆腐吗,不卖光再走?”
那姑娘没好气的说道:“蠢货,莫非是我自家不吃。”
这姑娘泼辣利索,曲经年反而更加喜欢,他笑着把两个拳头伸到姑娘面前说道:“我这一个拳头里有一颗金豆子,另一个拳头里有颗银豆子,你随意选一个。不管金银,我只要一块豆腐。”
这姑娘见曲经年从衙门里出来就已经认定他不是个好人,尤其是这少年长的俊俏,行事轻浮,像极了那些东城里的二世祖。
姑娘打定主意,指了指曲经年的右手。曲经年一乐摊开手道:“大吉大利,金豆子,拿豆腐来。”
“给你豆腐!”
那姑娘抄起一块豆腐就往曲经年脸上招呼,曲经年一躲,豆腐落了空,掉在地上。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曲经年脸一下子黑下来,掀翻了豆腐摊子。
曲经年半眯着眼盯着她说道:“我他娘好心好意来买你豆腐,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面无惧色挺起胸膛道:“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狗东西!”
曲经年心里明白了,这姑娘是把他当成来捣乱的了。曲经年把金子扔到地上道:“拿去,以后别来这衙门门口做生意。”
“我去哪里做生意与你何干,这衙门莫非是你的不成!”
姑娘一说完,曲经年乐了,“没错,我乃东城令,这衙门还真是我的。”
“你,你说你是这新来的东城令?”
曲经年看着她,也不说话。姑娘又小心问道:“既然,你是东城令,那我告状,你管不管?”
曲经年道:“说告谁,为何而告?”
“我要告马家,封家,古家,周家,孙家,王家,还有城东衙门里的师爷!告他们,官匪勾结,压榨百姓,滥杀无辜!”
那姑娘一连说出了好几个家族名字,最后说的师爷自然是流苏了。
看曲经年不说话,那姑娘又逼问道:“大人,接还是不接?”
曲经年拂袖离去,淡淡道:“以后,别在城东衙门卖豆腐了,城西城北城南都是好去处。”
说完走了,再也没回过头。
“去你祖宗!”
姑娘一声大喊,将另一块豆腐狠狠摔在了衙门口的牌匾上。
曲经年慢悠悠的走进了后堂,流苏蒸饭倒是有一手,刚进屋里,就闻到一阵米肉之香。
流苏端着盆子走了出来,见曲经年手里空空如也便道:“今天蒸的是腊肉饭,饭是菜,菜是饭,不用做别的菜了。”
曲经年拿开盖子,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米饭微黄,腊肉的油已经完全浸透其中。
本已经睡了的龙天阳,也流着哈喇子,寻着香味走了出来。
曲经年吃了口米饭道:“这世上好吃好玩的东西,大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这城东,又乱又好玩。”
流苏笑道:“有些东西不去看看,转转,是永远不知道,它有多好玩。”
“对,就像这饭,一口吃掉!”
龙天阳端起饭盆就往嘴里倒,除了没心没肺的龙天阳,曲经年跟流苏今天,都显得心事重重。
等月亮上了枝头,曲经年带好刀出了门,他走后不久,另一个人影也摸了出去。
封家在城东有七家赌场,八家典当行,九家酒楼,合称封家铺子。
有一家赌场离着县衙最近,也最小,里面只有三四张桌子,玩法也只有骰子。听说这是封家送给帝都城中一位都客的礼物,那少爷没管过,现在由封家代为打理。
今夜,这赌场里热闹的很。一个虬绒大汉敞着怀,露出宽厚的胸肌和旺盛的胸毛。他提着一颗人头怒喝道:“这颗人头,算不算得十万两银子!”
原来这汉子来这赌坊里赌钱,前前后后输了有七八万两银子。输了银子不给钱就要走,要是走了也就罢了。
偏偏这赌坊里新来的看场子武士是个愣头青,非要这汉子给钱。汉子一把拽下了他的脑袋,掌柜的自然认识这汉子,马全哪儿的二把手,人送外号,毛虎。
掌柜看称场面的人死了,过去赔笑道:“虎爷说值多少银子,就值多少银子,伙计还不快去取三万两银子给虎爷!”
毛虎笑了两声道:“掌柜的是个明眼人,银子我不要了,不过我还要赌!”
说完,他把人头扔到赌桌上。
“就赌人头!”
谁敢跟你赌,掌柜的往后退了几步,几个伙计拿着钢刀围在掌柜面前。
“我跟你赌!”
所有人都征了一下,曲经年从看热闹的人群里站起来。
“好小子!我今天就算你那颗头值十万两银子!”
曲经年慢悠悠的走过来,道:“我的头贵重了点,不跟你赌,要赌也得赌他的头。”曲经年往后一指,那掌柜左右瞅瞅喊道:“你充英雄,要拿我当本钱!”
几把钢刀瞬间架在了曲经年的脖子上,“赌了!”
毛虎一声怒喝,掌柜瘫了,伙计的刀断了。也不知人群里是谁领头,要拼个彩头,一群赌徒开了盘子,十两的百两的银票就往赌桌上扔。
毛虎道:“我不欺你,这骰盅你来揺!”
曲经年捡起一个骰子道:“就玩一个,多了麻烦。”
摇骰子,曲经年没手法,开盅,一点。
掌柜脚一软,扶住旁边一伙计,才堪堪没倒下去。
毛虎一乐,揺起骰子,毛虎今天走背字,输了一天。这下看能赢,用的劲大了点,连罡气都使出来了。
开盅,那颗骰子被揺了个稀碎。
“承让,承让。”
曲经年把银子揽过来,塞到怀里。
“这脑袋晦气的很!”
毛虎把那颗人头摔在赌桌上,红的白的全流了出来。
“晦气,着实晦气。”
曲经年嘻嘻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晦气,真他娘晦气。
赌徒们晦气,把银子全押到了曲经年身上输了个精光。
掌柜晦气,封家好不容易给自己这个小摊派了个坐镇的,刚来就被人拧了脑袋,自己的脑袋也差点搬家。
毛虎晦气,今天运气差,本想在两家开战之前打个头阵,却被曲经年搅了场子。
都晦气,怎么能让曲经年一个人好过,毛虎准备去找曲经年的晦气。
曲经年左拐右拐进了走进了一条偏僻的胡同,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毛虎生的毛糙,但心思细的很。要是让他光明正大杀个人,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这曲经年自打出来就往偏僻处走,毛虎心里犯了嘀咕。
两个人越走离得越近,曲经年突然转过身,大喊一声:“你跟着我干啥!”
毛虎把曲经年推到一边道:“老子回家!”
毛虎一说完,曲经年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随即大笑起来,笑的弯下了腰。毛虎被他笑的心里发毛,喝道:“笑个球!”
曲经年直起身来道:“没成想,这胡同里的茅房是你家,是在下输了。”
夜里看不出来,毛虎的一张脸已经涨的通红,“你他娘左拐右拐就是为了上个茅房!”
曲经年也不说话就是摆出一张可憎的笑脸看着毛虎,今夜里被这小子摆了两道,毛虎的火气蹭的冒了上来。
“老子今天弄死你!”
曲经年往后一跳,摆出架势,毛虎觉得这小子不可小觑,一身至纯罡力也随之运转起来。
“杀人啦!”
曲经年这一声大喊,把毛虎喊了个懵圈。
这时,就听到胡同旁边的人家骂道:“再喊,老娘出去剁了你!”一盆污水随之泼了出来。不偏不倚,那水正好浇到毛虎身上。
“我去!”
毛虎一掌拍在那面墙上,七八丈长的青砖墙瞬间倒了下去。
墙后的正给娃子洗澡的妇人傻了眼,“滚回屋去!”妇人赶忙抱着哇哇大哭的男娃三步做两步的跑回了屋。
“老子今天弄不死你,就跟你一个姓!”
曲经年冷笑了声道:“老子的姓太高贵,你配不上!”
看着曲经年镇定,但他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他在赌,赌他这镇西王世子的命,到底值多少钱。
暗处,一个清瘦的身影正想动,却被一只手拉住了,“他没事的,不用管。”
罡气离体,破空而去。
一只火红的大手掌印向曲经年抓去,掌力所到之处,空气迷离。
此时,月已上中天,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悬于皓月当中,漆黑如墨。那身影猛地张开双臂,两道飞镖脱手而出,相互纠缠着向毛虎飞去。
曲经年向后一跃,那两支飞镖像长了眼睛一样,打了个转,绕开了曲经年。
飞镖至寒,一遇罡气,便摧枯拉朽般将其击溃。
毛虎大惊,收了掌,往旁边一闪,一支镖被他躲了去。可还是还有一支扎在了他的肩上,他的半边身子瞬间就结满了霜花。
“晦气…”
毛虎喘着粗气,翻上墙,消失在夜幕里。
曲经年往后看去,月朗星稀。
城南夜市,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从熙攘的人群中挤到了卖春卷的商铺前。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有些许阴柔的脸庞,他朗声道:“老板,两个春卷,沾冰糖。”
“得嘞,老样子,三丝春卷沾冰糖,您拿好。”
他接过春卷咬了一小口,“地道。”
说完他一笑,一对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两条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