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到哪去找这么好的人

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这样的天,这样的夜,这样的小路,这样的时候,怎么可能走得出精彩?

我背着一大口袋,挑着两框水果,在前面探路;她背着她的小包,扛上甘蔗一捆,紧紧地跟在后头。

但没走几步,她便掉了队,再走,就要看不着人影了。无奈何,我只好把担子放下,又去帮她扛上一程。

就这么走走停停,雪花已经铺了一地,再也分不清哪儿是坡,哪儿是路。再走,鞋子便滑入水坑,灌了好大一灌雪水。没多大会,鞋子湿透了,裤子也湿了,接着,不知道是雪花还是泪花,抑或是大把大把的汗,将衣纱也全部打湿。

冷,刺骨的冷。但脸上却冒着热气。

因为心急,我选择了小路,谁知,就这么个选择,把我两折腾的死去活来。

也不知是她太累,还是路实在难走,看到我回头去接,她的步子更加慢了,走着走着,居然成了原地踏步。

我说,你这是走不动了还是咋的?要是走不动那就歇歇,扛着个东西站在原地,这算什么事?

听我这么一说,她加紧了几步。但没多大会,又回到老样子。

说实话,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而且又是爬石头坡,又是一挑加上一袋,我已经几近虚脱。于是,又累又饿的我,气竟不打一处来:

“还能不能好好走路了?”我说,“真是个柳大小姐,这么点东西,爬点坡都爬不动,将来还能做什么吃?”

她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又快了几分。谁知,没走上几步,便突然听到“嘭”的一声,那捆甘蔗便滑落在地。滑落在地也就罢了,谁知还没停上一秒,便咕嘟咕嘟滚下山去。

我的天呐,都到坡顶了,这下可好,又得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倒是好了,可惜,这哪里从得了头?之前多少还有点路,现在脚下哪里有路?之前天边还有点光,现在哪里还见着光?

是的,依稀可辨的草房,车流不息的灯光,早就已经烟消雾息。

看着垂直往下的悬崖,看着银装素裹的山坡,看着星星点点的植被,看着无比倔强的柴草,我的心那个痛彻:

“扛不动你就直说,干吗要这么弄呢?你不知道这是钱吗?这钱就那么好赚吗?”

我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攀着荆棘往下,循着甘蔗滚下的痕迹,慢慢地滑向坡底。

“我本来就是苦命人,干吗非要跟着我呢?你要是吃不了这苦,就不要再跟着了。

我赚的都是分分厘厘,我可比不了你爸,我可没他那么牛叉……”

喋喋不休地,我一边往下一边说。我是生气,但也不是真气。

有什么好气的呢,不就是一捆甘蔗吗?不就十几块钱吗?卖几张画也就来了,犯得着这般拿命去玩?

确实,是没有这个必要。

我只想让她知道,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我只想让她知道,对钱对物,得懂点敬畏才行。你不重视它,它怎会垂青于你。

我还想让她知道,这一辈子,该吃苦还得吃苦,该受累还得受累,不能吃得苦中苦,怎能做得人上人?

所以,我要以身作则,现身说法,给她去点娇气,让她长点傲气。有些事,咬咬牙就会过去。有些事,不咬咬牙,永远都没法过去。

再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是又不能不说,我要是不说,看不到人,听不到声音,在这荒山野岭,还不得失魂落魄?

絮絮叨叨,叨叨絮絮,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爬了上来。

我累了,再也叨不动了,不想,她的心也伤透了。

从那个集上,到咱们江边,最最难走的,也就是这座山了。如果绕着走,距离要多五六倍,如果不绕,那就只有直上直下。

直上之后,一切OK。翻过山头,除了下坡,就是平路,而且路还挺宽。

不管宽与不宽,我没打算再让她扛,那并不是担心,她会不会又将它扔掉,而是突然想起,她毕竟是个女孩。

其实,我还忘了一样东西,我忘了我曾练过,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过的我,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何况是一个小女子,一个在蜜罐里泡大的少女。

爬过山岗,我直接把甘蔗当成了扁担,挑起水果,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我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实在说不出话,折腾了几个小时,已经够累人的了,哪还有说话的气力?

但是,她却不是这么想,她以为我真的气了,可能再也不理她了。她以为我是气她,故意将甘蔗扔下了山。

我不想解释,更不想表现出怜悯之心,否则,她这点苦就白吃了。

我甚至在想,今天这个苦,这些天的这个苦,恐怕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吃下。这么些年,这么些女生,除了经受过没钱的折腾,有谁吃过这种苦呢?江雨虹吗?花悦容吗?都没有吧?

所以,打心眼里,我还是佩服柳青雨的,说实话,从吃苦的角度来说,她算是牛叉的了。更何况,她还那么有心,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我买了那么多东西,而且还是掏自己的钱。

可只可惜,这分钟,我哪里知道这些,直到除夕之夜,当她数家针似的,一样一样地摊到桌上,分发给大家的时候,我才被惊的无地自容。

回到家里,妈妈那个心疼,又是烧火又是烧水,又是泡脚又是刮背,那情那景,我真想变成一个女人,看看妈妈会不会也是如此,让人羡慕的实在不行。

她受宠了,我却成罪人了。因为这个夜,妈妈没少数落我,连爸爸也是。看他们那阵势,柳青雨俨然成了家人,我反倒成了外人。尤其是除夕之夜,那些新衣服新事物,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以及大年初一的压岁钱,一阵糖衣炮弹一轰,她俨然成了核心,成了家里家外,一行人围之而转的中心。

除夕夜,当全家人围着电视,在为《打扑克》爆笑不已的时候,几个哥们真的拿来了扑克,于是乎,江边的“春晚”开始了。尤其是有了这位美女的八面玲珑,这年味更是浓上加浓。看她把里里外外张罗的,简直比小媳妇还小媳妇。

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会做人,不仅是咱家里人,连外人也都这么说:

天底下,到哪去找这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