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是这样

确实,凭借她的个性,她肯定不会这么想,哪怕是从此孤苦无依,从一个富家千金、变成一片无根的浮萍,她还是难移禀性。

一年过去,柳家的境况并未好转,反而是越变越糟。

或许是,年轮已到一九九三,大胆饱死的年代已不复存在。

此时的柳进城,不仅经济上一蹶不振,信誉上更是一塌糊涂。村长支书的帽子早被撸了,而且还查出一大堆问题。就算房子不封,也没法再呆下去。别说这个小小的家,就连偌大的建筑行业,他也早就臭名昭著,无论他上哪儿接活,只要一报出大名,人们便纷纷避之若浼?

他就像一只过街老鼠,追债的唯恐抓他不住,没债的唯恐避之不及,在小河,在红叶,实实在在是呆不下了,他只好逃往省城,靠自己的木工手艺,去帮人家安个门,装个窗,东一下西一下地讨点生活,以解决一家人的生存。

但是那活,可不是说有就有的,那钱,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到。

当初,他是怎样对待民工,怎样克扣人家的工钱,现在,一股脑儿的,统统回到了自己身上。这不,开学已经数周,小女的学费还没着落。而这一年,柳青雨又是初三,中考在即。

得知情况后,柳青云去了一趟省城,将妹妹带到了建江职高。

把人接来之后,她才跟我说,帮忙把柳青雨插进初补,反正该上的课都已上完,在哪复习不是复习?“你就帮她说句话吧,求求你了!”

看着她的楚楚可怜,我还能怎么说呢?何况,这个妹妹那么可人,温柔漂亮,还特么的乖巧懂事,真是人见人爱,树见花开。

人们常说,第一感觉最不靠谱。的确没错,我真被这感觉骗了,一句话,一个决定,却让我一生憾恨。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让她留下。

开学后不久,花悦容就老是想吐。听说这是有了的症状,这下可吓坏了她。她没有忘记家人的守旧,更不会忘记父亲的凶煞。在这个问题上,一旦东窗事发,就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她偷偷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个所谓的人流。

事毕,医生告诉她,上环之后,不管怎么弄,都不会有事。于是她又把环上了。

可谁想到,人生的第一次,居然会遇到超级忽悠。

当她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是高考前夕,为了不影响我全力备战,她只好深藏不露。

说实话,考前的我,真是一点都不轻松,病没好利索不说,还得操持中考的事,中考完了,又得给老师们结算。

高补这边,又是报名,又是志愿,个人的学习就不用说了,除了应付还是应付。

这个六月,那真叫乱,一塌糊涂的乱。天天遇到新情况,我已经够头疼的了,再来这么一档子事,说不定真会成为稻草,将个百十来斤的我压垮掉。

所以,她只好等,也只有等,因为,这不像上次,不是几分钟的事。弄不好,可能还会危及生命。再说,你一个人偷偷的去,谁敢跟你做这种手术?

终于等到高考结束,她正要向我提起,谁知,话没出口,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试一考完,大伙便像出廓的野马,迫不及待地奔出校园。临出门前,一波又一波的跑来跟我招呼,然后我就一波又一波的送,从人头攒动直送到门庭冷落,从日出东山到太阳西下。

终于,五百多号人,除了几个做暑假工的,几乎全都离开了学校。加上今年开学较早,职高班已空空如也,原本熙熙攘攘的校园,转眼之间归于平静。

刚刚送走最后一波,在门岗处,郝秋梅就叫住了我。

“忙完了没,小非哥?”

“差不多了吧,宿舍都空了。”

“我,我,我想……”

看她吞吞吐吐的样,想必应该有要紧事。

“什么事,你说。”

“我爸有事情找你,我也有点小事,你是先跟我说,还是先见我爸?”

郝秋梅刚一说完,脸红到了耳朵根。

“那就先见郝校长吧,万一他有什么急事,误了可就不好了,你说呢?”

“好吧,那你就先去我家,我在后山桃林等你,你可要来啊!”

“好的,我一会就到。”

想都没想,我随口便道,然后快步走向郝家。

郝校长找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他只想问问,今年的招生怎么搞,补习班还办不办了?

说良心话,初补的情况还是不错的,除了一中二中以及民中的正规班,比哪个学校的都好。如果继续办下去,生源应该不是问题。

高补的情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不管是补习班还是职高班,今年的招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上线。这样一来,我也没工夫呆在这了。

于是我说,招生这事,还得校长您拿主意。看这趋势,我估计是弄不了了。

听到我这么一说,郝校长沉默了一会,掏出一盒香烟,“啪”地点上一支。然后,将烟和火机丢到桌上:“要抽自己拿。”

一听这话,我也懒得客气,跟着点了一支。

“我要说的就两件事。一个是学校的事,我虽然还是校长,但是教学方面,我一直没怎么管,也不太懂该怎么管,我发现,我还是比较适合从商。

弄了一年,职高已经步入正轨。所以上面决定,再配一个副校长过来。等他来了,我打算让他管教学,我要去搞我的创收。要不然的话,连你的钱都没法还。

我觉得吧,你还是应该搞下去,毕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

职高班倒是没啥,只要不想往上,啥事都可以按部就班。只是补习班,要是换了个人,就不会是这个效果。如果办得太差,那还不如不办?因为,你的这些想法,这些观念,再难找出第二个。”

“呵呵,郝校长,这话是不是夸张了点?那行,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考虑考虑。”

说完,我起身欲离。

“你,等等——”

“啊,对了,您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一件呢?”

“这事吧,还真不好说,但是……”

郝校长欲言又止,感觉有些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