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巨变

再过了半刻钟，武林中人已有百八十人到场。杨龙不再端坐，缓缓起身，身上突然传出一股极为浑厚的气势，演武场上人数近千，却是每个人都感觉有一股股拳芒对着自己的要害，一动也不敢动，当即闹哄哄的演武场噤若寒蝉，针落有声。

“我真武派承剑仙遗泽，立派扬州千年，匡扶天下正道，扬我武者威名，今天便是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你们不论是养气，凝真还是抱元，都是武者中的佼佼者，有了加入我真武派的资格，只希望你等日后专心打磨自身，潜心修武，不堕我真武派的高名。”

“剩下还未到场之人，若有能闯得过来的，愿意者便入我外门，不愿者这便下山去吧！”

杨元的声音雄浑沉厚，在千丈许的真武山上下竟是让人听得异常分明，甚至修为高深者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随着杨掌教的话语起伏不定，心下骇然。

那数万的武者，死了惨了大半，最后就只剩下几百人得入内门，这些人在此刻实在完全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笑的菊花褶儿都开了。换句话说，能入真武派这样大派的内门，和前世考上清北真是别无二致，至于剩下的还未到山顶的人，就是如丧考批了，垂头丧气，不一而论。

黎辰和这些世家子弟冷眼旁观，既震惊于杨元的修为内力，也略带鄙夷地看着山顶上这些满身血污，鱼跃龙门的武者。阶级，还是阶级。阶级是什么？阶级不是一二三四的简单数字，阶级是一个团体内区分高下尊卑的得力道具，没有高下尊卑，就没有“好”和“坏”，也就没有了前进的方向。大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没有了优劣之分，最后终会被淘汰，古往今来，不管是前世今生，所有以“均富贵，人平等”为口号的运动，全都失败了，这就是事实。所以，阶级没有好坏，阶级就是阶级，只有自己所处的位置有好坏之分。

但是还没等黎辰暗自梳理完自己的念头，一个比杨元更加苍老雄浑的声音突然响彻真武山顶：“哈哈哈，就凭你这千年剑宗的门下走狗，也能扬武者威名，匡扶天下正道？老夫活了两百年，还甚少见到你这等厚颜无耻的小辈啊！”

话音刚落，还未等黎辰他们反应过来，原来万里无云，碧蓝清澈的天空转眼已是乌黑一片，浓云愁满山，黑云之中隐隐还有雷光闪动，让人望而生畏。

杨元这下哪还有刚刚的气定神闲，脸色剧震，当即起身道“夺命魔君，我真武与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身为天魔宗宗主，不坐镇天魔圣山，来我真武派却是为何？”

“为何？你也是堂堂一大派的掌教，你竟有脸问我为何？魔皇功盖天下，我天魔圣教于人族有无边功德，却在魔皇之后被剑尊打压到而今的地步，你身为如今太白剑宗的走狗，有什么不明白的？！”

“夺命魔君，当年为魔皇征战而死的人族怕是不少过死在凶兽下的数量吧！你天魔宗作恶多端，以己逆天，酿就无边兵灾，最后有而今的下场，正是咎由自取！我真武派自创派以来就和剑宗亲厚，你若不立刻退走，来日大灾，勿谓言之不预也！”

杨元怎么说也是一大掌教，看天魔宗今天来者不善，断难善了，也就不再假惺惺的了。

“哈哈哈哈，又是千年大世，我天魔圣教便掀了这幕布，再与这天地斗上千年！真武派，你们只是第一个！”

话音刚落，天上原本黑压压的乌云就有了变化，一只乌黑的巨爪慢慢在黑云间成形，大小足有数亩，覆压整个真武山顶，而乌云间隐隐能看到六道人影，其中为首一人阴气森森，令人望之胆寒。黎辰此时站的地方离那杨元杨掌教并不远，更是感觉到那黑爪中蕴含的森冷魔气，为之惊叹。

杨元此时已是无心他顾，大喝一声“结九宫如意阵”，便全身上下散发出浩瀚的气息，阵阵青光伴随着身体的变化，看得附近的黎辰等人目瞪口呆。

此时那巨爪已经是似缓实快地向着真武山上覆压而下，随着那巨爪而下。黎辰仿佛觉得身体被千斤的磨盘在慢慢研磨，空气变得森冷而凝重，全身上下的骨骼嘎吱作响，面色通红，甚至连血液都开始急速流动，仿佛马上要爆体而亡。不再犹豫，他当即不顾一切地运起金刚紫微功，同时一掌大力金刚掌便缓缓运出，终于在到达身体极限前，化解了一点压力。

但他有紫微金刚功，别人未必有，场上的武者连同真武弟子原本近千人，数息之间，便是数百人“砰砰砰砰”地接连爆体而亡，血肉横飞，骨肉四溅，一时间空气中散发着浓稠的血腥。见机快的真武弟子组成大阵挨了过去，而剩下的武者中养气期基本死了个干净，就只有少数凝真期及抱元期还能苦苦支撑。

此时黎辰的心中是无比庆幸自己在第一个武侠世界，甘冒奇险灭了少林，若没有这金刚紫微功，自己此时已经和周围那些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贵族少爷们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了。二十余的贵族子弟，现下除了除了姬家三少和秦家嫡女，剩下的就只有苟延残喘的钱英等一二人，而刚刚还挤兑黎辰的陈峰此时已经化身血雾下地狱去了。心中想着，他不由得加大了内力的输入，点点紫芒仿佛和千里外的紫微星有了些许沟通，令他压力更轻了一点、

“咦？这是紫微星的星力，竟然在这山峰上也有一个勾连了命星之人，虽然如此低微，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黎辰却不知道，他已经被一个现下绝不想惹到的存在注意上了。

杨元散发的青芒与天空中凝聚成一条青龙，“真武有命，青龙在天！”他此时早不复方才风轻云淡的姿态，全身上下散发着浓厚的青色真元，双手掐决，隐隐咬牙，一抬手就使出了真武派的镇派武学“真武化龙功”。

传说真武派的创派祖师乃是人龙混血，由大海万里外来这方大陆寻道的武者，本身就有青龙血脉，因此这真武化龙功传闻修至极处，真的能化作一条青龙，翱翔于天地之中，威势无限，撼动山河实属等闲，不过同样修炼极难，少有听说建功的。

此时杨元浑身清气蒸腾，而真武派的内门弟子也在长老们的带领下结成了“九宫如意阵”，数道略逊与杨元青龙的小龙也在天空中缓缓腾起，与青龙一道向着那乌黑巨爪而去。

黎辰离杨元不算太远，此时也觉得仿佛身上的重压突然在这青龙腾空之下轻了许多，刚想喘一口气，调息一下，只听得天地间蓦然传来一阵巨响。

“轰隆”一声，似乎是天地崩塌的感觉，整座真武山在这一刻都有摇摇欲坠的架势，山崩地裂的威势从那青龙与巨爪交接的半空中爆裂开来。黎辰不由自主就是一口鲜血突出，骇然地望着半空中。

“桀桀桀桀，杨元你这小青龙倒是颇得几分当年真武道君的真传呐，可惜你修为火候不够，令本座可惜呐！”那苍老的声音在巨响之后缓缓传出，只见那覆压天地的巨爪五指合拢，爪下是一只长达百米，但却不能得脱的青色巨龙在那垂死挣扎，而之前震撼天地的巨响也是由此而出。

杨元身上的青气蒸腾得更加厉害了，突然之间他全身衣物开裂，身体暴长数米，由一个身材普通的中年道君突然变成一个三米有余的昂硕巨汉，怒吼一声“魔君，休要猖狂！”，竟是周身窍穴之中爆出浓浓血雾，直冲云霄，与那真元凝成的青龙合为一体，瞬间青龙气势大涨，浓烈的波动从青龙身上散发出来，并且那百米长的青龙在与杨元合二为一后竟是隐隐有种凝实的感觉，仿佛纵横万古的青龙荒兽真的再现世间一般。

天空中黑云不散，除了巨爪依旧在与青龙对撞散出阵阵雷鸣巨响，一种凝之不散的血腥感也由上而下产生，刚刚死在巨爪下的千具碎肉鲜血仿佛被抽空了能量一般，在地上突然腐烂甚而化为灰烬，缓缓在天空中凝聚成一尊散发着浓浓血腥的千米气剑，剑旁一个个阴森的笑脸慢慢显现，黎辰定睛一看，正是方才死在爪下的武者，不由得望着那巨剑默然无语，内心却仿佛有一把火烧了起来。

黎辰不怕死，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更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但他从没有一刻喜欢无能为力的感觉，而这无力感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明显过。本来通过了第一个武道世界，修为大增，他也自信满满，觉得同龄之中可以比拟者绝不多见。然而今天看到的一切，不论是像蚂蚁一样死在山下的江湖武者，还是被一个个被巨爪覆压而死，化为血色巨剑的贵族武者，他们在这般争斗面前，脆弱的就像蝼蚁，他们和魔君，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黎辰看着那把威势无边的血色巨剑和上面的阴森笑脸，久久怔然，眼中的火却是越烧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