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山下奇遇（2）

小春叹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四海为家呗。”

柳云诧异道：“大哥何必如此，即便拜师学艺不成，也可再回嘉兴啊！”

小春摇头苦笑道：“贤弟不知啊。我娘送我出来学武时就说了，不学成不许我回家，如今……我哪儿还有脸回去见她！”

柳云一时也颇为感伤，随即却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兴奋道：“大哥，小弟有一提议，不知大哥可有兴趣一听？”

“要说就说，别搞得这么文绉绉的！”

“小弟是这么想的，大哥离家外出是为了拜师学艺，能拜到武当派朱清道长门下，自然是可喜可贺。可是如今，武当派遭逢祸乱，大哥的学艺之路却不能就此断送。我父亲虽然不比朱清道长武功高至高手殿第三席，但亦是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一代侠士，从不敢被人小瞧了一眼。若大哥有意，我愿为大哥引荐，求父亲将你收入门下。这样一来，不但大哥的习武天资不至荒废，你我兄弟之情更添同门之谊，以后一同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岂不是美事一桩？”

小春万万没想到柳云会想出这么个办法，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柳云疑道：“怎么，大哥不愿意么？”

小春直言道：“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在武当山习武一个多月，我便发觉自己喜好练刀不好练剑。你老爹自然有本事，可偏偏也是个剑术高手，这可……”

“大哥要是这么说，事情便也简单了。我父亲虽然专攻剑术，我师伯却是刀法大家，侠名高居高手殿第五位，武林人士无不羡慕敬佩。师伯早有意收一个弟子，只是一直以来都没遇见个天资出众的。我瞧着大哥聪明机警，若拜入师伯门下，不出三年必能有所成就！”

柳云所说的师伯就是“淮北杨”杨展琴，在江湖上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若是拜入他门下，于小春修习刀法自是有益，可是一来，小春在武当山上亲眼见识过这位杨大侠，着实是个暴脾气的糙汉子，跟着他学武少不得要受许多责打责骂，小春自是万般不情愿；二来，小春也是在正邪两道之中皆有游历之人，虽说正道之士人人称颂，却多教条规矩，总是将他压得喘不过气，而魔教处处受人轻贱痛恨，人人得而诛之，却是难得的快活逍遥。

小春也是能分善恶懂得好坏之人，自然不耻魔教妖人杀人不眨眼的劣迹，可是正道的束缚与虚伪，更让他难以忍受。这一番心思计较下来，小春对柳云的提议便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当下见他情兴高涨，也不好直言拒绝，便道：

“贤弟处处为大哥我考虑，真叫我欣慰。只是拜师一事关系重大，不能草率决断，还望贤弟再给大哥一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柳云欢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小春懒得再回应，用肚子饿把话题岔开。柳云忙要去点些饭菜，还未出门，只听房间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叫：

“父亲，母亲，父亲，母亲……”

柳云、小春皆是一震，回过头，却是龙一神思未醒躺在床上，说起了胡话。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亲，母亲，不要，不要……”

龙一的呼喊愈加急促，是二人与他多次接触下来，从未听过的慌乱紧张。他的眉头紧皱，浑身青筋暴起，声音中似有哭腔，一声高过一声的吼叫弥漫出浓烈的凄绝与哀伤，叫小春二人不免有些骇然。

喊了好半天，龙一才慢慢停歇了下来。

柳云见他面色通红，一试才知是发起了高烧，连忙又手忙脚乱地为他退烧换药，一通忙活下来已是月色当空。

柳云未免父亲担心，便要动身回武当山。小春顿时紧张起来，慌道：“喂，小白脸，你也太不地道了。人都说送佛送到西，哪有你这样送到半道就拍拍屁股走人的？”

柳云疑道：“大哥这话说岔了。不是小弟不愿送佛送到西，而是大哥还未决定要去往何处，小弟有心陪伴，却又当如何呢？”

“你……”小春气结，好半天才甩手道，“看你平时傻头傻脑的，记性倒不错。行了行了，你要走就走，我也不拦着你，可是你走倒是把这块冰坨子也带走啊！你把他留在这儿，等他醒了我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

“大哥这话说岔了。龙一虽说是魔教之人，可就我两次接触下来，绝不是滥杀无辜之辈，更何况我们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更不会烂下杀手。更何况他伤得这般重，一时三刻也好不起来，大哥完全不必害怕。况且我此去武当山，不过两日便该回来，大哥也正好趁着两日功夫好生想想小弟的提议，若是想通了，便随我和父亲师伯一同回南京，岂不是顺理成章？”

小春平日里巧舌如簧，此时竟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柳云见他不言声，只当他是答应了，当下无不欢喜地作了一个揖便离开了。

出了客栈一路往南，柳云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到了武当山脚下。

此时已是月色高悬，山脚下掌着灯火，倒也明亮如白昼。柳云对守山弟子报上姓名，二人虽不知他何时下山，此时也不敢阻拦，连忙毕恭毕敬给他让了路。柳云对昨夜将他们打倒颇为歉意，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施展轻功往山上奔去。

走到半山腰，柳云总觉得身后有窸窣的响动，停下来观望却又没发现任何踪迹。柳云满心狐疑，脚下的步子不禁更快了些，然而身后的窸窣的响动却始终跟随，如此持续了两炷香之久。

就在离山上大殿不过二里路程时，柳云已经断定有人一路尾随，当下停住脚步张口便喝：“何方神圣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没有人应答！

回答柳云的，是密林里的声声夜莺清啼和鹧鸪哀嚎，将这深山暗夜衬得愈加恐怖。柳云不觉头皮发麻，不敢耽搁，又往山上发足狂奔起来，然而没走几步，只觉后背一股霸道的内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