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山下奇遇(1)

话说武当山上大乱,小春、柳云趁机逃下山,一路上倒是干净利索没有碰上一个弟子阻拦。到了山脚下,两名守山弟子站得昏沉欲睡,小春冲柳云使了个眼色,柳云便极不情愿地上前将二人的脖颈后一处穴道点住,可叫二人瞬即昏睡过去又不至伤了根本。

如此一来,两人成功逃脱出来。

从山脚下往北数里,便是一方小镇,白日里颇为热闹。因小春掌上的毒素未清,这一路下来又甚是耗费体力,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天已大白。

当下,小春又躺地休息,柳云急道:“大哥,现在天已经亮了,若叫武当山的人发现了你逃了出来,必定立即出人捉拿。你好歹是武当弟子,我与他们又同是正道之人,自然不便出手,到时候落得个束手就擒,这一夜的苦功可不就白费了吗?趁他们现在还没追来,咱们还是快走吧!”

小春喘气道:“你这小白脸,怎么这么烦,老子歇一下都不行。好吧好吧,就依你,咱们这就走。”

小春言毕,从身体里挤出最后一丝体力起身,在柳云的搀扶下要往前去。没走两步,只听前方十丈远的地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乃是一个黑漆漆的物体落下来所致。

二人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后连忙上前查看,便见地上趴着一个黑衣男子,侧脸朝下被一头黑发遮挡,身上隐隐有血腥气散发出来。二人更是好奇,大着胆子将这人翻转过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龙一。

“怎么是他!”小春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

柳云自然也是惊骇不已,不过相比于在此处碰见龙一,他的惊讶更多在于,以此人惊世骇俗的武功,连“铁臂神拳”程啸山都能打败,如今何以落到这步田地?

柳云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小春大叫:“小兄弟,这魔头可不好惹,咱们趁他没醒赶紧走吧,赶紧走!”

柳云尚未回应,已被小春拽出去十几步。再回头看向那一席颀长的身影,柳云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不忍,终于甩开小春的手折返了回来。

“小白脸,你要干什么?”小春大惊。

柳云语气犹疑道:“大哥,我瞧他伤得极重,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性命不保。咱们要不救救他吧?”

“救他?”小春瞪圆了眼睛,一副看见鬼的神情,喊道,“你没病吧?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多少人命死在他手上,上次在嘉兴城外的破庙里,咱们俩就险些死在他手上。我不趁人之危给他两刀,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还要我救他?”

“话虽这么说,可是上次他到底未伤你我一分一毫,反倒在我要被毒蛇攻击之时,是他救了我性命!如此说来,他倒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他有难,我若坐视不理,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小春白眼大翻,对这个一板一眼的兄弟简直是佩服!

“大哥,我叫你大哥好不好。你没事儿吧,这人是魔头,大魔头,杀了多少武林人士?你不是号称名门正派吗,现在要救一个魔头?你……你就不怕你老爹知道了,把你打个半死不活吗?况且,况且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功夫去救他啊!”

“他虽是个魔头,但却于我有恩!这次我便先救他,日后他要再伤我正道之士性命,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找他讨回个公道!”

“你……你个一根筋的榆木脑袋,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小春气得直跺脚,眼见柳云打定主意,再与他争辩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小春无奈,只能和他一起将龙一搀扶起来,往前面市镇走去。

到了镇上,天已大亮。两人找了一家僻静的小客栈住下,小春掌心的毒性再次发作,连忙去找掌柜要了硫磺净手。柳云留在卧房,这时已发现龙一的致命伤乃是插在胸口的半截铁剑,干涸的血液散发出丝丝腥气。

柳云心道:“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以寻常铁剑将他打伤,而且还正中胸口?”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却也无心追究。当下,他将龙一的伤口仔细打量,最终下定决心,要为他拔剑治伤。

在红鹤药坊那一个月,柳云闲来无事学了许多疗伤驱毒之法,眼见龙一伤重棘手,若不及时治疗很快便会有性命之忧。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既救了他,自该将他治愈了才是!”柳云心中想来,连忙找掌柜要了纱布、烧酒等物,虽无十分把握,到底还是壮着胆子将断剑拔了出来!

“啊——”

龙一痛叫一声,瞬间睁开了眼睛,吓得柳云一怔。然而不待他有所防备,龙一再次昏死了过去。

柳云不敢耽搁,连忙将随身所带的几样伤药取出,为他敷在伤口上止血。这些伤药乃是从红鹤坊出来时月桐所赠,本是为了给他防身,不想今日却在龙一身上派上了用场。

一番忙活下来,大半个时辰过去,总算把龙一从死亡的深渊给拉了回来。此时小春已经回到房中,没好脸色斥道:“你这呆子,今日你救了他,管保明日不死在他手上,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柳云自知理亏,当下也不分辨。二人一时静坐无话,彻夜未眠的困顿涌了上来,便都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日暮黄昏,二人随意要了些饭菜吃了,柳云便问小春以后有什么打算。

只此一问,小春的记忆却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回想这短短几个月,他数次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先后拜了赵绰和朱清两位师父,不想一个沦落到恩断义绝,一个更落得个阴阳两隔,叫小春怎么不心生悲切。而骤然得知身世的他,对于那个遥远的神剑山庄,心中虽有憧憬,但更多是怀着恐惧,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身份强加在他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小痞子身上,似是一个千斤重担,每每想起都只觉得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