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祸起萧墙
赵绰听到“千丈崖”三个字,亦是错愕,转瞬便怒啐了一口,骂道:“你放屁!我圣仙门与千丈崖从无半点往来,圣姑怎会与他们有相干?”
韩影冷道:“信不信由你。这消息乃是圣主安插在千丈崖的密探探得,绝无半点虚假。只因此乃尘封往事,如今想再多作打探,却是不能。若想知道圣姑如今身在何处,与千丈崖有何关联,只能另寻他法。”
赵绰仍是不信,又要破口大骂,忽而想起上次在破庙偶遇龙一,自己险些在他手上丧命。谁知龙一发现他是圣仙门的人,二话不说竟将他放了。此事当时便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过后也未作深究,如今细细想来,若不是千丈崖与莫循之事有着莫名的联系,实在难想到其他原因,能让龙一对圣仙门人这般手下留情。
想到这一层,赵绰方才还口若悬河,眼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韩影见赵绰沉默,只当他信了自己所言,心中颇为得意,又道:“这几个月来,千丈崖在江湖中屡有动作,如今已招致中原武林伏诛之心。不出三月,千丈崖与中原武林必将有一场恶斗,届时两败俱伤,便正是我圣仙门壮大之时。我等只需听从圣主神诡号令,到时候,一来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压倒八大派稳坐江湖霸主之位,二来可趁千丈崖元气大伤之时,探听圣姑消息,或许还能寻得他老人家踪迹。”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再一次议论起来,只不过从方才的疑惑不解,到此刻已是斗志蓬勃。这些人本都是武学好手,虽长久蛰伏在江湖之中,只因圣仙门的恶名,从不敢轻易表露身份,活得如鬼魅一般。人都说江湖儿女多逍遥,到他们身上,却是潇洒自在半点不沾,这让人如何忍受得了。眼下,韩影一连说出这么多话来,可谓正中众人心事,是以才这般群情沸然。
莫苍龄起身道:“诸位的心意,本圣了然于胸。诸位放心,只要我等团结一心、小心筹谋,他日一统江湖必然不在话下,圣仙门扬威天下亦是指日可待。”
“属下等誓死追随圣主,共谋千秋霸业!”众人纷纷拜倒在地,齐声道。
莫苍龄甚是开怀,忙叫众人起身,端的是一派和气。
唯有殿中赵绰,额前挂着殷殷血迹,生无可恋地跪在殿前。莫苍龄本不愿搭理他,只不过顾着父亲莫盾的颜面,不得不屈尊,此刻仍佯装恭敬。
“赵长老一生为圣仙门尽忠,本圣岂会不知。只是老圣主的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此事又关系到圣姑,本圣若不豁出性命筹谋,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到九泉之下面见老圣主?”
赵绰满面泪痕,神色哀伤:“圣主果真要一意孤行,全然不顾老圣主临终遗命吗?”
莫苍龄忍道:“实话告诉长老,本圣已将嗜血诛心咒练到第八层,不说在中原武林所向披靡,七重阁以外的人物却是毫无可惧。若说当年的‘圣仙神鬼’四人还在,本圣自然不敢多想,可剑圣已死,拳仙失踪,雷神和酒鬼隐遁,中原武林人才凋敝,又遇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圣仙门若不趁势而为,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一番心意?”
赵绰不待再说,一人已是惊道:“圣主竟已将嗜血诛心咒练到第八层?”
不待莫苍龄回答,那人便抚掌大笑:“好啊,好啊,圣主天资英才,当与先圣主一致。若说世上最艰险的武功,除了嗜血诛心咒再无其他,圣主却能历经重重困难练到第八层,真乃天佑我圣仙门啊!”
一言罢了,众人无不欢呼,喜得沸反盈天。
赵绰见此情景更加心痛,却也知大局已定,自己无力更改,不由哀叹:“圣主苦练神功,想来复仇心志已坚,属下多说也是无益。罢了,赵绰只愿圣主如有神助,早日得成大业!”
莫苍龄听他这么说,只当他见了众志成城,终于转变心意,心中一喜。正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谁知赵绰突然哀嚎一声,仰天大哭:“圣主,属下没能完成您的嘱托,属下有愧,属下有愧啊!”
说着,竟猛然挥出两指,运功便朝脖颈处的天突穴点去。此穴乃是人体四大死穴之一,赵绰击出如此大的力道,只消片刻便能呜呼殒命。
若说让赵绰死了,莫苍龄和韩影只有赞成,没有反对。只是冲灵刀法最后三路的招式心法还在他手中,若想尽快参悟嗜血诛心咒第九层,赵绰的性命无论如何得留住。因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莫苍龄眼疾手快,反手将一茶杯挥出。
只听“砰”的一声,茶杯碎裂在地,留下一滩水渍,赵绰却丝毫无碍。
众人无不讶异,只见莫苍龄这平淡无奇的一手,出招之快,力道之急,已是卓尔不群之姿,力拔千钧之态。
众人早跪倒在地,无不叹服道:“圣主神功盖世,属下等拜服!”
莫苍龄并无半分得意之色,冷道:“长老当真要如此果决,不给本圣留半分情面吗?”
赵绰双眼紧闭,一言不发,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那韩影见了,气不打一处来,跳起骂道:“赵绰,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圣主不追究你自戕之罪,已是无上恩德,你还这般无礼,当真把上下之分都喂了狗吗?罢,你要死要活都随你,我们也管不着,只是冲灵刀法乃是老圣主呕心沥血所创,不是你赵绰所一人私有,你若死了,此刀法就此残缺于世,你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老圣主?”
赵绰听到此处,方知道今日二人为何发难,竟嗤嗤笑了起来。
韩影不由得心虚,怒骂道:“你笑什么?”
“圣主今日下了好大一盘棋!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冲灵刀法最后三路吗?何必兜上这么大个圈子,扯上圣主的血海深仇,还说什么为了找寻圣姑的踪迹。这般冠冕堂皇,岂不可笑?”
“你……”莫苍龄气得满面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然而不待他多言,殿中众人已是极为不满,之前还觑于赵绰在圣仙门的地位和威严,即便他在言语之中对莫苍龄多有不敬,却也只当他是一心忠于老圣主之故。而眼下,莫苍龄拳拳壮志已明,赵绰还这般执拗,便免不了一个以下犯上、冥顽不灵的罪名了。
当下,殿中指责之声沸然,早已忘了殿中此人,还是那个连圣主都百般尊敬的阳长老了。
赵绰一生为圣仙门劳碌奔波,从未有半分二心,却不想时移世易,一心尽忠却受到门人千夫所指,不由得心死大哀。
“事已至此,赵某无话可说。要我死,让我活,全凭圣主的意思,赵某静候处置……”
莫苍龄以为赵绰服软,不由得喜上眉梢,才要说些安抚的话,不料赵绰言辞又转为疾厉:“然而赵某心志已坚,誓死守护老圣主临终遗命。要我这条命,尽管拿去,可要想从我这儿拿走那三招刀法,哼哼,办不到!”
“你……”莫苍龄顿时怒得青筋暴起,竟说不出话来。此人一向冠冕堂皇、惺惺作态,很少如此失态,眼下情状,竟让韩影也吓了一跳。
那韩影心道:“今日种种变故,皆是我一番挑唆、推波助澜而来,如今事情十成里办成了九成九,若败在这最后一步,难保圣主今后不把气撒在我头上,那可是大大不妙。罢了,今日少不得再费心力,务必把此事办成才好。”
想来,韩影笑道:“赵绰,话可不要说得太满。我且问你,这二十年来,你果真从未违背过先圣主之命吗?”
赵绰心如死灰,哪里肯理他,闭眼一言不发。
韩影不以为意,又道:“赵长老不说话,韩某便当你是一片丹心,依旧敬你重你。只是……敢请教阳长老一句,若忠心如长老你一般,也做出背信弃义、有违先圣主遗命之事,该如何处置?”
赵绰冷道:“你放屁,本长老对圣仙门忠心耿耿,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也不敢做出有违先圣主圣命之事,你休要将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是我在扣屎盆子,还是赵长老行迹不断,圣主在上,待会儿自有公论!”韩影说着诡谲一笑,忽然击掌三声,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两名弟子听令退下,大厅之内更是疑云弥漫,五楼楼主、一众弟子,连带赵绰都满面狐疑,不知韩影在搞什么名堂。
过不多时,两名弟子押着一个少来朝大殿而来。众人未见着人面,便已听得一嘴的油腔滑调:“大哥,大爷,爷爷,我又穷又瘦,绑票要不到赎金,炖肉还不够塞牙缝,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你们要是求财的话,就去绑那个女的,她爹可是点苍派掌门,有的是钱……哎哎,有话好好说,你们别动手啊……”
旁人倒也罢了,赵绰一听这声音,便知今日此局为何而设了,方才一股义愤填膺早散了大半,面色恓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