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天枢信手败黄铎 追思手足学艺时

此时,只听得门外天枢一声冷笑,道:“你三人竟然还在想出去之路,等可出去之时,便是我四人葬命之刻。我那弟弟向来心思缜密,疑心重重,他得知你三人跳崖之处必生疑心。如今正是剿灭武林正道之时,他兴许腾不出空子,但待他灭了武林诸雄,定会遣人下崖查看,看见我四人尸首才会安心。那时上去之路他们自会铺好,只是也须得有命出去。”

黄铎三人均知天枢与天璇手足数十载,对天璇性格了如指掌,他此言定然不虚,三人一阵默然。

过了良久,黄铎方才问道:“那依前辈之见,我等如何是好,莫不成在此束手待毙?”天枢在屋外沉声道:“我这个弟弟最是看重名利身份,让他亲自出山寻我必然显得他心里畏惧我,他多半是不肯的。倘若我所料不错,必是天玑与瑶光率北斗神教众多好手前来前来。既如此,我等只有四人,力敌则必死无疑,伺机而动,制服几个下来搜寻之人,换了他们衣服上崖。待到了崖上再突围而出,方有一线生机。”

西门正明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天枢忽然脸色一变,喝道:“既然你也知道甚是,你们两个用了从这小子身上掉出来的封平的那两瓶药,伤痛已经好了罢?还不赶紧出来练习兵刃,莫不是想等那天到来时在此等死不成!”

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听得天枢大喝,不禁齐齐打了个哆嗦,也不顾得黄铎,两人便灰溜溜的跑了出去。不过片刻,竹屋外便传来兵刃相交之声。

黄铎服用封平留给他的那两瓶药休养了三日,气血方才畅通。

第四日清晨,天枢便把黄铎喊出屋外,来到一片平地上,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亦是站在平地边沿处,他二人身边的架子上整齐摆放着一排兵器。天枢扔了一条齐眉棍给黄铎,自己也拿起一条齐眉棍,对黄铎道:“小子,你既然伤好,就让我看看你在何正道与柯降龙那儿学了几分本事,看看你届时有没有命突围出去。”

黄铎知道天枢是来考教自己功夫,恭恭敬敬对着天枢行了一礼,便横过棍来摆了一个起势。天枢不耐烦道:“快些把本事拿出来,莫不成还想让我老人家先出手不成?”

黄铎告了个罪,提起棍来大喝一声,一招“直捣乌龙”奔现天枢,天枢微微一笑,道:“还算学了几分本事。”

只见天枢手中齐眉棍轻轻接过,沿着黄铎手中齐眉棍的棍身一滑,黄铎登时觉得脚底不稳,一个踉跄,天枢一个转身便侧道黄铎身后,手中棍子往黄铎后背一扫,黄铎登时摔倒在地上。

天枢眉头一皱,呵斥道:“看你出手还有几分模样,怎的应变如此不堪,似这等本事真是丢了何正道和柯降龙的颜面。”

黄铎脸上登时羞红的犹如醉酒一般,却见他也不做分辨,又摆了个架势,一招“大圣降妖”朝着天枢脖项扫去。天枢丝毫不乱,双手持棍顺势格住,两手变掌,推着自己的齐眉棍沿着黄铎棍子的棍身一滚。

黄铎险些又是站立不稳,只见他连忙一个退步将齐眉棍一晃,朝着天枢胸口点去,两人又相交了五六个回合,天枢一棍将黄铎挑翻在地。

天枢不满的摇了摇头道:“似你这几分本事,如何逃得出天玑与瑶光之手?”黄铎心中羞愧难当,不知如何应答。

东方破虏见此情形,赶忙出来打圆场道:“大哥,黄贤侄毕竟是年轻人,习武才这些年岁,连何正道与柯降龙都不是你的对手,他又如何敌得过你?况且如今你隐居崖底,整日以钻研武学为乐,功力愈加精进,怕是天璇如今也已经非你敌手了罢。”

天枢冷哼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话,这么多年,你们俩人竟然才只有这般功夫,如何对得起祖上‘刀剑无双’的称号?你们若无双修的刀剑之技,单打独斗怕还不是这黄家小子的对手。”天枢这番话说的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两张老脸青一阵红一阵,西门正明瞪了东方破虏一眼,颇有怪他多嘴之意。

天枢顿了顿,又问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二人道:“当年你们俩尚在家中学艺之时,我与我那兄弟天璇共赴北疆抗击女真,那时我与他的功夫尚在伯仲之间。可等后来你们来到北疆之时,他功夫已在我之上,你们可知为何?”

西门正明一愣,道:“我与破虏兄均以为是大哥你忙于征伐之时,而二哥醉心武学,所以功夫超越了你。”不经意间,西门正明又对天璇以当年的“二哥”相称,待得反应过来,三人神色不禁一阵黯然。

天枢叹道:“这只是其一,倘若只是因为此,我那璇弟功夫在一年半载之内也难超越于我。只是当时机缘巧合之下,我们遇到了正在云游的一代剑仙,肖翔。”说罢,天枢遥看天空,陷入了追思。

东方破虏惊道:“莫不是当年与汪直同赴东瀛,连败东瀛两大剑圣,问鼎东瀛武林,威慑群倭的剑仙肖翔?”

天枢道:“正是此人,当时肖前辈已是百岁之年,犹精神焕发,红光满面,如同六十余岁之人一般,实乃异人也。而此时,他的剑术早已入了化境,草木皆可为剑。他当时正好见到我二人练武,点头道:‘两个小娃子功夫不错,可惜却有瑕疵。’我那兄弟当时年轻气盛,从未遇到敌手,见到一老人指点,便以为是个倚老卖老之辈,见他身无兵刃,不屑笑道:‘我看你身上并无兵刃,那边罢了,倘若你带着兵刃,我必要与你比斗一番!’”

西门正明闻言,嘿嘿笑道:“二哥当年竟然敢说此豪言?那肖翔后离汪直而去,回到中原,挑战中原各派,亦是从未一败,相传只有其师兄俞大猷方能与其比肩,二哥此番怕是要吃大亏了。”

天枢亦笑道:“谁说不是呢,当时我二人亦不知道那老者是肖翔,但是我想依着璇弟的脾气,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敢斗上一斗。肖翔闻言,微微一笑道:‘老夫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说罢,从一边小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指着璇弟,璇弟年轻气盛,那经得起这般相激?提剑直取肖翔,肖翔便用那树枝与璇弟相斗,不过六招,肖翔的树枝便已顶住璇弟的咽喉。”

东方破虏大惊道:“仅才六招?二哥那时虽然年轻,但是功夫早已罕逢敌手,便是那些宗师名宿也未必胜的了他,肖翔前辈的功夫正是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天枢点点头道:“肖翔前辈的功夫确实已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懂。我们当时亦是大惊,知道是遇上了前辈高人,连忙向其谢罪,方才知道他是肖翔前辈,我们便求其收我二人为徒,教我们功夫。肖翔前辈笑道:‘我早已是自由散漫惯的人,收徒却不是耽误了我?看你们抗击女真,亦是精忠报国的好男儿,与我和师兄当年多有相似之处。既如此,我便留下来指点你们三个月本事,能练成何等模样,全凭你二人自己悟性。’说罢,肖翔前辈当真留了下来,每到夜里我二人便溜出营帐,去找肖翔前辈传授功夫。”

西门正明道:“若不是大哥你今日说起,我等还不知道你与二哥竟有这番奇遇哩。”

天枢微笑道:“我二人绝口不提此事只因肖翔前辈叮嘱:‘我如今寄情山水,无心再动刀戈,你二人切不可泄露我之事。否则江湖上流传有我的画像,倘若他们知道老夫如今仍然健在,挑战之士必然蜂拥而至,不胜其烦。’我二人谨记于心,因此从不曾泄露分毫,连着二位贤弟也不曾提起。如今又过了三十余年,料想肖翔前辈大略也已仙去了吧,再提此事想来也无妨。”

东方破虏道:“是啦,肖翔前辈人送外号‘剑仙’,二哥练剑,因此自然所获更多,所以最后功夫高出了大哥几分。”

天枢点头道:“正是如此,肖翔前辈离别之时也对我叹道:‘只可惜我师兄大猷已然仙逝,我又醉心剑道,只能从自己所见师兄棍法中指点与你,倘若我那师兄还在,教你棍术必然胜我十分,如今我将我师兄撰写的《剑经秘要》赠于你,你当认真参详,他日定能有一番成就。’说罢,肖翔前辈将一书递与我后便飘然而去。”

黄铎惊道:“长剑为棍,俞将军乃一代棍术宗师,其《剑经》晚辈亦是早已研读,着实心中佩服,不想竟然还留有一本《剑经秘要》。”

天枢面露悔色,道:“只恨我当年一心想扶大明社稷于将倾之时,却耽误了功夫,不曾好生研习这本《剑经秘要》。后此书我一直随身携带,我被逼跳崖之后怕它被水泡坏,打开一看,字迹竟然清晰可见,毫无泡发迹象,却也不知是何材质所成,却也神奇。之后这些年,我在谷底每日参详此书,才知棍法中竟然还有如此奥妙!若我当年依了肖翔前辈之言,好生参详,就算是我那二弟下了毒药,只怕也是困我不住,我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幅田地!”正是:英雄追思当年事,只恨学艺懈怠时。却说这《剑经秘要》到底是否如天枢所说的这般厉害,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