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公子怀伤,白虎藏怒
曹轻侯抱起昏迷的秦萧楚一步步走向知客府,黄伯奚紧随在后。
青苍宫内灯火摇曳将二人身影拉的修长,两旁守卫如木桩般不动声色。
知客府属青苍宫众多府邸之一,常年无人居住,这回特意打扫一番由秦萧楚一行入住,虽不及王府气派,但寻常府邸之中该有的湖、亭、院、树一应俱全,与其他王侯府邸并不相差多少。
苏长河、李辞、青婵袁宿四人并未能够去往关内王府与司徒翦同宴,早早的便在知客府中吃过晚饭。青婵从书箱中寻出一本书籍,正接着灯光在一间偏厅内温习书籍,想着自己先行把这本书读懂,等南下之时好在马车上能够更为熟稔的读给二公子听。
这间偏厅位于大门稍右侧,只要厅门一开,便能直接见到赴宴归来的秦萧楚一行,视角极佳。
袁宿自从进了这青苍宫,始终呆滞木讷,找了一间小院独自闷在其中,不敢乱自走动,秦萧楚一行入住这座府邸后,随之而来的还有为数少的仆人,是谓烟火气,也稍微减轻了些袁宿的担惊受怕。
贩剑少年李辞怀中抱着两把从三福镇家中选择的铁剑寸步不离,但对这座府邸中随处可见的小物件表现是浓厚的兴趣,即使是一座小石灯,一角小亭都能围着观察半天,这些东西可是在三福镇上所见不到的,这位少年的房间此时漆黑一片,看来已经睡去。
苏长河始终在门口朝关内王府方向张望,不顾左右,倒是把府前那几位站岗的带甲侍卫瞧的一阵难受,本想着轮流上个茅厕偷个懒也不好意思去了。
一眼望见曹轻侯三人的身影临近知客府,苏长河赶忙迎上前去,心中暗忖:“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当一走近,见浑身是血已经昏去的秦萧楚正被曹轻侯抱着,再看曹轻侯黄伯奚二人身上洁净,当即义愤填膺语气责备的怒喊道:“曹大人,怎么回事!“
曹轻侯怒从心生脸色狰狞就是不答话,黄伯奚倒是心境平稳,温和的说道:“进去说。”
闻见府外动静,青婵一路小跑出门迎接,边跑边喊,按耐不住的喊道:“公子这般早就回来了呀,青婵才读完那本《风土集》,公子,等你想听书时,我就读这本了。”
然而眼前一幕如入冰窟,这位身养深闺十八年的天脊城二公子就这般凌乱狼狈的昏在曹轻侯怀中,青婵一时之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曹轻侯一行怔的止住脚步。
青婵一路跑近,泪如泄洪声带哭腔的说道:“公子,公子怎么了?“
曹轻侯叹气一声,麻木的从如木桩般的青婵身旁走过进入房内。
黄伯奚不忍青婵姑娘这般姿态,解释道:“贫道在来时路上已经查看了一番,并无大碍,卧床休养几天即可。”
还未入睡的袁宿听见动静也跟着跑了出来,见此场景只是一路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将秦萧楚轻放放于床上,曹轻侯才吩咐道:“青婵,去寻些跌打药散拿来为公子敷上,苏长河,替公子把身子洗净,换身干净衣物,”曹轻侯说完朝门口走去,独自站在府中大院夜色下,苏长河青婵各自忙活。
袁宿心中压抑,此时鼓足勇气小声问道:“曹镖头,怎么就这样了,小的觉得这地儿不太平,要不去城中找家客栈住下修养几天?”
曹轻侯欲盖弥彰阐明要害:“袁老板,城中更不太平,可是有许多人盯着你那几车兽皮几千金呐”。曹轻侯怎又不知那城内不安分之人盯着的,无非就是秦萧楚,阎王阁眼线已是遍布城内各处。
提起那几车兽皮,袁老板也就闭嘴不说了,金陵去往天脊城的商队一趟可得跑商小两个月,但一趟够吃小半年。倘若一年间跑上两三趟,两年都不需要出来长途奔波跑商了。何况跑天脊城做的倒卖生意可是本钱巨大,从金陵城购置的珠宝玉器也是不小的花销,也就导致这条三千里商道直接去往天脊城的商队少之又少,都是赚的辛苦钱血汗钱。
倘若这几车兽皮出了问题,袁宿得是要再多跑一两次才能回本小盈,此时一听曹轻侯这般回答哪还有什么主见,他曹镖头说一,袁宿绝不敢说二。
昏睡过去的秦萧楚被换上整洁衣物,脸上也干净了许多,只是那几块紫青色浮肿显现,青婵在一侧看的心疼,苏长河愧疚难当,早知应该跟随其后在那关内王府前候着也是好的,有情况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当即甚是的疑惑走向曹轻侯,想要问个究竟。
奈何府外走近一人,抢先一步走到曹轻侯跟前,打断苏长河进一步的行动。
来者身背药箱,一副老医模样,身上散发各种药香,想必常年与药材打交道。
来者放低身段甚是卑微的说道:“曹大人,小的是青苍宫内御医,奉王后之命前来为秦家公子查看病况。”
曹轻侯没好气的回了句:“放心,我们秦公子并无大碍,还请回,”如今对于青苍国上下可没丁点好感,如若不是秦萧楚已经这般,他倒指望即刻动身立即南下。
老太医依旧想要说些什么,嘴才张开话还未出口便换来曹轻侯怒目一视,老太医泄气般轻叹一声又转身出府而去。
倘若老太医还要坚持,曹轻侯可不敢保证会不会直接拎着这位老者扔向府外。
见到老太医远去,苏长河才开口:“曹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轻侯沉默不语,许久过后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透彻。
也在自责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顾虑,秦萧楚也不至于这种状况。
苏长河听完之后也不出声,他自是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青苍国来者不善,公子身体一好,立即动身。”苏长河说道。
曹轻侯点了点头,别无他法。
在青苍宫中的第一个夜晚,青婵与苏长河一夜未眠,青婵整夜侯在秦萧楚身侧,苏长河则在左右戒备,担忧会再有突如其来的变故。
袁宿转辗反侧,心系那几车被扣在青苍宫外的兽皮。曹轻侯亦是今夜无眠,也不知在关内王府前临走时,关内王司徒翦那话是发自本意,还是说皇子在关内王的授意之下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如果是如此,那关内王是何用意?曹轻侯左思右想,毫无头绪。
但唯一的事实就是,如今秦萧楚遍体鳞伤躺在床上。
关内的清晨,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鸡鸣四野犬吠交错,也照亮了新一天的世间百态。
“疼,”躺在床上的秦萧楚此时动弹不得,只用鼻音发出这么一句。
三七、姜黄、丹参等药材弥漫整座房间,药香四溢,外贴内服秦萧楚用了一些,桌上还有一些,药味从桌上而来。
“公子,醒了!”青婵双眼本就因为熬夜而有些许通红,此时更是含泪呼之欲出,同样一宿未睡的苏长河一道转头看过来。
吃力的想要抬起手来,发现并不能如愿,犹如白长了一双手,秦萧楚浑身疼痛茫然无措的盯着房梁。
苏长河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曹轻侯“我去知会曹大人。”
就在他一只脚才迈出房门,曹轻侯黄伯奚已经出现在门前,看二人脸色憔悴怕是也没睡好。黄伯奚倒也有些精神,毕竟曾经在太武山之巅修行几日几夜不吃不喝不眠那是家常便饭。渴了,便饮山间泉水,饿了,便吞天地之气,是谓道家修身养性之法。
身体如同被固定在床上,秦萧楚一双眼睛四周打转,见到曹轻侯黄伯奚进入视线,正想打声招呼,一出气便扯的胸疼肋骨痛。黄伯奚比了个手势,示意秦萧楚躺着勿动,自己则直接坐在床边,是一套把脉问诊。
“公子勿要担心,都是外伤,多加休养几日便好,只是这几日间不能随意走动,青婵姑娘,这几日记得按时为公子换药,”黄伯奚话音一落,秦萧楚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就他如今这副身躯怕是想要四处走动也不得如愿。
青婵长呼一口气,心中踏实了不少,往桌前一坐摆弄那些药材去了。
“苏长河、青婵,一夜未睡吧,去偏厅歇会,我曹某人看着就成。”
苏长河原本对曹轻侯稍微心怀芥蒂,但看到曹轻侯处处为公子着想,也就不太在意那么多,当即对着门口的曹轻侯弯腰作揖,退去偏房。青婵待到换好药之后竟是直接昏睡在桌上,这一夜熬得可不轻松,更何况是对于以前几乎从未熬过夜的她来说更是难受。
“这丫头,”黄伯奚嘀咕了一句,从柜中翻出一件轻被为她披上。
曹轻侯昨夜被滕春秋阻止,心有不服的说道:“黄天师,昨夜曹某人被那滕春秋拦住之后,脚步丝毫不能进退,他这霸道境界可当真不简单。”
担忧这位金陵庙堂上出了名的暴怒傲骨在昨夜吃亏后会一时气血方刚做出冲动之举,便劝说道:“这关内霸道第一人可不是凭空而来,即使是贫道出手,那也是难分伯仲。这青苍国也算是藩王第一国,独占关内几千里,其中高手云集,曹大人,勿要心存怨念报复。”
在金陵还好,有个秦家罩着,在这青苍宫那算什么?退无靠山可依,进又寸步难移,犹如白虎掉进坑里一般施展不得。
但曹轻侯不吃这一套,眼神凌厉,锋芒毕露,恶狠狠道:“曹某人明白,只是我曹某人早晚得出这口气。“
黄伯奚不愿多说,多说无益。
知客府的仆人们或许不知昨夜发生在关内王府前的事态,但是他们已然将秦萧楚一行当作了知客府的主人,能达到随叫随到有求必应的地步。更是有些东西不需提醒,自然送上,就比如已经有几位佣人手持食盒站在门前,领头的中年男子身份大概是此中总管,只见他朝曹轻侯哈腰低头小声说道:“大人,小的已经准备好清粥肉汤,”满脸尽是献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