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废墟

京城外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这三天的战斗极为惨烈，城外遍地都是尸体，而且明军的尸体很明显要比瓦刺人多。

大战刚刚结束，城外的尸体必须立刻掩埋，不然很容易引发瘟疫。出城作战的士兵在血战三天后全都疲惫不堪，所以之前留在京城里维持秩序的锦衣卫就担当起打扫战场的工作。

看着锦衣卫把一具具尸体丢在马车上运走，方云杰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悲凉之意。

战争的残酷和血腥，给方云杰的冲击是巨大的，而旁边的钱玉仙更加不堪，她甚至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比起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于冕和石守就显得成熟多了。这三天，他们一直都在战场上。或许是因为杀得人多了，于冕和石守很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脸上更是流露出冷漠和麻木。

城外太血腥了，众人一刻都不愿意久留，立刻骑马飞奔而去。

赶了半天的路，在跑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方云杰突然停了下来。

方云杰停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于冕骑着马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要去一个地方，你们先走，我们在大同关汇合。”方云杰看着另外一条小路，脸色凝重的说道。

于冕眉头大皱，有些不悦的问道“这个时候你去哪里？”

“这你不用管。放心好了，不会耽误很久的。”方云杰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语气却流露出势在必行的坚决。

方云杰的语气那么冲，于冕脸色顿时大变，而一旁的石守看到后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如果不会耽误很久，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按理说，石守和方云杰的关系很好，他开口的话，方云杰怎么也要给点面子。

但没有想到的是方云杰依然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

这一下把于冕和石守都给激怒了。

就在两人准备发火的时候，钱玉仙策马走了过来，她看了方云杰一眼，又看了看另一条路，然后说道：“我知道你要去哪儿，我跟你去吧。”

于冕和石守不肯让方云杰单独行动，应该是担心他半路跑掉。毕竟从一开始方云杰就很抗拒这次任务，而且这次出使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把命给丢了，他们会这么想这不奇怪。

但钱玉仙并不这么想，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可是钱玉仙知道方云杰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他要么就不答应，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轻易反悔。而且钱玉仙已经认出这条路是通往安阳镇，她很快就猜出方云杰是想回家探望一下。

这次方云杰惹得祸不小，他现在根本就信不过任何人，所以当于冕和石守提出一起走的时候，方云杰才会拒绝。

既然明白方云杰的心思，那么钱玉仙当然要挺身而出。

钱玉仙知道方云杰家在哪里，所以她跟着，方云杰是不会反对。同时有钱玉仙跟着，于冕和石守也不担心方云杰会半途逃走，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玉仙！”

于冕急了，他们这趟身负重任，绝对不能够耽搁。

钱玉仙看了于冕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恳求，柔声说道：“于大哥，没事的。你们先走，我们在大同关汇合。”

于冕看了钱玉仙一会儿，心里一软，然后长叹一声说道：“好吧，别耽搁太久，我们大同关见。”

说完后，于冕和石守调转马头，策马飞奔而去。

钱玉仙看了方云杰一眼，然后说道：“我知道你不回家看一眼，不会死心的。快走吧。”

“谢谢！”方云杰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坦白说，方云杰自己也知道，这次绕道回家的确有些不妥。但是城门外的血腥场面极大的刺激了方云杰。

方云杰从小和爷爷一起长大，虽然他一直都想挣脱出方老爷子的束缚，出去闯荡江湖。但两人之间血脉亲情不会改变，他现在非常担心方老爷子。

钱玉仙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一路上方云杰帮了她很多。现在方云杰担心亲人的安危，钱玉仙当然会挺身而出，站在他这一边。

两人策马开始往安阳镇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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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的味道，曾经的安阳镇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站在富贵客栈的废墟前，方云杰双眼通红，脸色狰狞。

此时钱玉仙牵着马走了过来，小声的说道：“你不要太担心。我刚才在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尸体和血迹，镇上的人应该都去避难了。”

整个小镇都被烧了，但却没有发现百姓的尸体。很明显在瓦刺大军来之前，镇上的百姓就已经逃离，而瓦刺人抢不到粮食，干脆一把火把整个小镇都给烧了。

方云杰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废墟，眼神空洞，仿佛没有听到钱玉仙的声音一样。

客栈虽然不大，但却是方老爷子一生的心血。他在江湖上奔波了半辈子，才攒够了钱开了这家客栈。

方云杰的心很痛，真的很痛。他没有想到自己对富贵客栈的感情居然有那么深。

在记忆中，方云杰每天很早就要起床打扫客栈，然后去镇上买菜送到厨房，接着就是在大堂招呼客人，一直忙到深夜。

这种枯燥的生活，一直都让方云杰无比厌烦。而在方老爷子明确表示要方云杰继承富贵客栈的时候，厌烦的目标也就成功的转移到了富贵客栈上了。

方云杰那么想出去拜师学艺闯荡江湖，除了那点虚荣心外，能够逃离这种千篇一律，而且很可能要持续一辈子的枯燥生活，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曾经有一段时间，方云杰无比痛恨富贵客栈，甚至还产生了一把火把它烧了的疯狂想法。他天真的认为，如果客栈烧了，那么为了生存，方老爷子也许会让自己跟着二叔方勇去押镖。

当然了，这种疯狂的念头，方云杰并没有实施。因为这家客栈是方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他不忍心让爷爷伤心难过。

然而世事难料，当曾经让自己无比厌烦的客栈真的化为灰烬时，方云杰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被无尽的悲伤和愤怒所吞噬。

在此时方云杰才明白，这家客栈是自己的家，是家。

不管自己曾经多么厌烦，多么想要逃离这里，但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家。这里有他儿时美好的回忆，有关心痛爱他的亲人，不管他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这里都是他的避风港。

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方云杰看了钱玉仙一眼，然后说道：“我们走！”

说完方云杰飞身上马，钱玉仙也赶紧上马，两人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