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出使（下）

看到于谦居然向自己行礼，方云杰大惊失色，赶紧站起来扶住于谦。

“于大人，您千万别这样。我，我答应就是了。”虽然一脸为难，但方云杰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眼前这位老者为大明，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于谦是文官，完全可以留在京城之中，但为了振奋士气，他以老迈之躯亲赴战场，和将士们一起杀敌。能够打退瓦刺大军，于谦功不可没。

这样一位受世人尊敬的老人为了天下苍生恳求自己，方云杰实在不愿意让他失望。

看到方云杰答应了，胡濙脸上已经笑开了花，他满脸赞叹道：“早就和你们说过了，云杰这孩子一副侠义心肠，为了天下苍生，肯定会挺身而出的。”

方云杰一脸苦涩的看了胡濙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胡爷爷，您就别夸我了，我这心里害怕的很啊。说真的，你们有把握说服脱脱不花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光凭我的救命之恩，恐怕没那么容易让他点头。”

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当傀儡，脱脱不花也是如此，但这并不代表脱脱不花会彻底和也先翻脸，要知道当傀儡虽然窝囊，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三国时期，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汉献帝当了一辈的傀儡皇帝。

听起来是很窝囊，但汉献帝九岁即位，在位三十年，就算最后被赶下皇位，还活了十几年，最后病死时是五十四岁。一生锦衣玉食，还娶了曹操几个女儿，比很多皇帝活得都滋润。

所以说当傀儡也不一定是坏事，如果人生没有那么高的追求，当个傀儡也不错啊。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一生忙碌，为得不就是一口饱饭啊。

因此要脱脱不花和也先翻脸，就等于要他砸了自己的饭碗，然后另起炉灶，自食其力，这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啊。

胡濙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很认真的说道：“当然不可能指望你那点救命之恩了。这次也先倾巢而出，不但带走了草原各个部落大部分的精锐，而且还带走了大批粮食。”

“原本是指望在中原抢一些粮草送回去，但没想到大败而归。马上就要入冬了，现在草原各个部落里都缺少粮食。”

“只要脱脱不花肯效忠大明，我们就从大同关抽调一批粮食给他。一方面让他度过难关，另一方面让他用粮食来收买各个部落的人心，一举两得。至于其他的，像封王，金银财帛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肯帮我们对付也先，一切好商量。”

胡濙的计策很简单，塞外缺粮食，那就用粮食来收买人心。如今也先大败，声势也已经大不如前了，只要脱脱不花有野心取而代之，那么很可能会选择和大明合作。

有了粮食作为后盾，那些缺粮的部落为了能够活过这个冬季，一定会投靠脱脱不花的。

至于脱脱不花能不能控制那些部落，以及等也先回来后，能不能趁势消灭掉整个瓦刺部落，那就不关大明的事情了。****一起，草原各个部落就会陷入战乱之中。只要草原上的各个部落不能团结一致，根本就不足为虑。

“粮食？”方云杰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然后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谁也不会和肚子过不去。行，我去。”

“那就好。你对外的身份依然是东厂的钦差，这是圣旨和驾帖。”

打铁趁热，既然方云杰已经答应了，那么胡濙就掏出圣旨和驾帖递给方云杰。

方云杰接过看了看，然后放入怀里，笑着说道：“想不到第一次冒充东厂钦差，第二次就变成真的了。对了，这次的事皇上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没有皇上点头，这圣旨哪里来的？皇上已经说了，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也不用东躲西藏了。”胡濙笑眯眯的又给了一块糖。

方云杰先是愣了一下，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他开心的叫道：“太好了，皇上真是太圣明了。哎！要是太上皇也像皇上那么圣明，那该有多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模样。看样子朱祁钰这个皇帝，的确做得比他哥哥朱祁镇好，至少现在是这样。

胡濙轻咳了一声，善意的提醒道：“别得意忘形了，小心祸从口出。”

方云杰顿时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似乎也明白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哪怕这些都是实话。

“到了大同关后，那里的锦衣卫暂时归你节制。门达已经被升为锦衣卫千户了，相信你这次过去，他一定会全力配合你。”胡濙一面说着，一面向方云杰使了个眼色。

“多谢胡爷爷。”方云杰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当初离开大同关时，方云杰为了让门达全力协助郭登，曾经许下了诺言，要帮门达升官。原本只是随口说一说而已，没想到于谦和胡濙居然能够帮他完成这个诺言。

方云杰很清楚，这个锦衣卫千户的官落在了门达头上。那么当他再次到了大同关后，门达一定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全力配合。

看到方云杰一脸满意的模样，胡濙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去收拾一下，马上出发。这次玉仙郡主和石将军都会和你们一起同行，预祝你们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方云杰有些惊讶的问道：“玉仙也一起去？她不是被软禁了吗？”

“要戴罪立功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啊。”胡濙神秘的笑了笑。

“明白了。”方云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然而此时，在一旁的于冕脸色有点不自然，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

“快去收拾吧。你们必须在也先回到草原前说服脱脱不花，不然我担心等也先回到草原后，会立刻把脱脱不花控制住，那我们就白忙一场了。”

“好！那我去去就来。”方云杰兴奋的转身离开书房。

等方云杰离开后，于冕有些不情愿的问道：“爹，胡爷爷，出使草原，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方云杰跟着？”

方云杰对钱玉仙那点心思，于冕早就已经看出来了。虽然坚信钱玉仙不会移情别恋，但身为一个男人，于冕还是不想带着方云杰一起上路。

于谦看了于冕一眼，说道：“原因刚才就已经说过了，他对脱脱不花有救命之恩，有他在，你就多一分把握。事关重大，我们一定要尽最大努力。”

胡濙在一旁也附和道：“小冕啊，你也不要那么担心。我看云杰这孩子很聪明，他不会拖你后腿的。”

都是过来人，都年轻过，于谦和胡瀅当然明白方云杰，于冕和钱玉仙三人之间有点情况。

但就像于谦说得那样，事关重大，任何有利于成功说服脱脱不花的人和事，都必须充分利用起来。至于儿女私情，此时应该放在一边。

退一万步说，救命之恩或许不能让脱脱不花答应投靠大明，但让脱脱不花在谈判破裂后，放方云杰和于冕一条生路，还是很有希望的。

“那好吧。”看到自己的爹和胡濙都赞同，于冕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

“冕儿。”就在于冕准备去收拾行李的时候，于谦突然叫住了他。

“爹有何吩咐？”于冕有些奇怪的望着于谦。

于谦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

“多加小心。”

于冕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动，他沉声说道：“是。孩儿告退。”

说完后，于冕也转身离开了。

于谦望着儿子的背影，脸上终于露出了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