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 第四种可能

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宿舍睡下的凌战，早晨上班前便赶到了医院。一是去探望一下傅原，二是想与之交换一下关于下一步工作安排的想法。特别是凌晨再一次仔细看了一遍杨文静被奸杀一案的卷宗后，心里产生了一个巨大疑点的凌战，更想与傅原探讨一下。

见病房的门虚掩着，凌战轻轻敲了两下，听到一声清脆的“请进”后，推开门迈步走进来却不认识迎上来的蓝梅。

“是凌队来了，这是我未婚妻蓝梅。”

“凌队长，你好。”

伸手握了一下蓝梅递过来的手，从病床前放着的洗脸盆看出来，应该是正在给傅原擦脸，于是凌战十分客气地说：“没打扰你们吧？”

“刚给傅原擦洗完。”蓝梅脸颊微红地说道：“凌队长，你们聊，我去给傅原弄早餐。”转身走过去端起床前的洗脸盆，送进卫生间后走出来又问凌战：“要不要给凌队长也带一份回来？”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蓝梅闻言再次礼貌地说：“凌队长，回头见。”

毕竟凌战要比傅原大几岁，所以不好意思像贾伟那样开玩笑。待蓝梅走出去，并把房门轻轻合上后，凌战才来到病床前问傅原：“感觉怎么样，好点吗？”

“好多了，凌队请坐。”

简单寒暄过后，两人并没有过多的废话。不仅凌战想和傅原聊聊，就是傅原也早就想和凌战谈谈杨玉堂和杨文静的案子，以及接下来的工作和人员安排上的事情了。所以，两人之间的话题很快就转入正题。

凌战首先问道：“关于眼下的案子，傅队有什么想法？”

“我想我能想到的，凌队也早就想到了。虽然看起来案件错综复杂，但主要还是围绕着杨玉堂遇刺和杨文静遇害这两个中心点展开的。”顿了顿傅原接着说：“不过有些疑点还是要尽快弄清楚，才能更有利于两个案件接下来的侦破工作。”

“傅队说的不错。尽管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分析，两个案件背后都有杨玉廷的影子，但是，即便顺利抓获了杨玉廷，也未必能从他嘴里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所以，弄清案件所有的疑点，搜集更多有利证据才是当务之急。”

“就此，凌队是怎么想的？”

“杨玉廷现在由国安局林局他们负责监视，暂时不需我们费心。魏冬冬遇害案，要等到越南籍珠宝商人阮福淳再次入境。再就是在逃的曾诚，想要尽快将之捉拿归案，恐怕需要省厅和部里的协助。

身份成谜的李迪樱，现在已经安排宋瑾负责监视调查。

阮福淳在城内那家挂在古董商人穆启雄妹妹穆俊娥名下的珠宝店，也在我们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之中。穆启雄本人，我认为不能总是被动等他回来，有必要安排人手找到他并把他带回来审审再说。

而进一步梳理杨玉堂遇刺案的工作，一直由郇叔和萧华负责，也在有序的进行中。希望能尽快找出，那个至今没有露出蛛丝马迹，负责在其中穿针引线的人。

至于贾伟刚刚从车祸受害人周伟妻子手中带回来的古董档案，应该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昨天大致浏览了一遍，其中涉及的人物众多，想要从中筛选出嫌疑人的工作量很大。”

凌战看似在谈自己对目前工作的安排，其真实用意也很明显，基本上是以副队长的身份，在向傅原做工作汇报。

听是听出来了，可是傅原却不好表示什么，顺着凌战的话点点头说：“如果能尽快找到那个费尽心思置周伟于死地的嫌疑人，会找到一个意料不到的突破口也说不定。

最近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究竟嫌疑人是在周伟面前泄露了什么踪迹，才非要置其于死地不可呢。想来想去，不外乎以下三种可能。

其一，周伟无意中看到了嫌疑人与目前我们正在调查的可疑人物碰头的场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嫌疑人极有可能不在周伟建立的古董档案中。如此，最有可能与穆启雄有关联。

其二，嫌疑人从周伟那里购买的古董，有可能被用到了犯罪活动中。那么他担心有朝一日被我们发现后，顺藤摸瓜找到周伟，并从周伟口中获悉了嫌疑人的身份，所以才要杀人灭口。

可是对于这种推测，我却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关键在于，什么样的古董会被用到犯罪活动中呢？对此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其三，嫌疑人与我们正在调查的，最大的可能是与已经被我们控制的人物曾经一起在周伟的古董店中出现过。怕我们通过调查追寻到他身上，所以要杀人灭口。

目前我能想到的，有关周伟车祸遇害案的可能性只有这些。”

“傅队，有没有第四种可能。”凌战看着傅原说道：“周伟遇害后，他经常使用的银行卡却偏偏出现在了杨文静被奸杀一案中，这多少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凌队的意思是，杨文静被奸杀一案的嫌疑人有意用周伟的银行卡来迷惑我们？”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闻言傅原在病床上调整一下姿势，沉思片刻后说：“的确，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凌队，你继续说。”

“通过近几天对杨文静被奸杀一案中的线索进行梳理，我发现了几个不合常理的地方。

一是至今我们没有在杨文静身上，案发现场，抛尸现场发现丝毫嫌疑人强奸杨文静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不论是精斑，体液，毛发，还是脱落的皮肤组织等等。这一点非常可疑。

而尸检报告中却说‘死者是在意识清醒且身心愉悦的情况下与他人发生的性行为’，如果真是如此，就不能不让人感觉事情过于的匪夷所思了。

试想两个人之间发生了身心愉悦的性行为后，如何会不留下丝毫痕迹呢？即便当时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嫌疑人可以对作案现场，以及杨文静的身体进行彻底的清理，可不论是尸检报告，还是傅队你们对遇害后的杨文静尸体进行的观察，都没有发现杨文静在遇害后有被清洗身体的迹象。”

说到这里，凌战停下来，等待陷入沉思中的傅原的反应。足有半分多钟时间，傅原才非常肯定地说：“凌队说的一点不错，我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杨文静的尸体的确没有被清洗过的痕迹。如果生前真的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与人发生过身心愉悦的性行为，正如凌队所说，是绝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痕迹的。

就是说，尸检报告中的那句话就存在一定的瑕疵。当然，那应该不是法医的错——如果杨文静是在受到某种催情化学试剂的影响下，忍不住而发生了自wei的行为，同样会得出那样的尸检结果。

如此，我们在杨文静遇害一案上的前期调查就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如果我的分析没错的话，的确如此。从杨文静遇害的卷宗中发现，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杨玉廷。不论是他与杨文静的私人关系，还是杨文静电脑中文件夹使用的黑客级加密程序，那只天价的布艺玩偶，不明来历带有夹层的卫生巾，以及来自科技大学化验大楼门前的视频监控。特别是杨玉廷在从海南返回的时间上撒谎，包括他八月十号那天出现在京华小区附近的事实，都足以让我们有理由怀疑杨玉廷有重大作案嫌疑。

可是，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发现杨玉廷曾经进出京华小区的任何证据。”

“如果使用周伟那张银行卡为杨文静订餐的人，也就是出现在杨文静遇害现场的第三人不是杨玉廷，而是另有其人，那么周伟的银行卡出现在杨文静一案中的目的，就是要误导我们把注意力放到杨玉廷身上。如此说来，倒是能够解释来自科技大学化验楼门前的摄像头为何会那么巧，在录下杨玉廷与杨文静八月九号那天于其教学楼办公室见面的镜头后被打碎，却没有毁坏监控主机硬盘的疑点。

同时也解开了我们之前关于那台在杨玉堂别墅衣橱中发现的，存有杨玉堂犯罪证据，以及同样出现在杨文静笔记本中具有黑客级加密程序文件夹的笔记本电脑的疑惑，并给了我们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目的是要误导我们把杨玉堂的死与杨玉廷联系起来，从而把兄弟俩同时暴露给我们。

这样一来，我们之前关于刺杀杨玉堂和把那台笔记本电脑藏到他衣橱中的是不是同一个人的分析，也有了偏差。

很明显，既要把杨玉堂暴露给我们，又雇人刺杀他的是同一个，或者说是同一伙人所为。目的是在把我们的视线转移到杨玉廷身上时，再来个死无对证，让我们无从怀疑其他。

只是嫌疑人没有想到的是，一旦我们解开了这个结，反而会更加确信‘他’的存在——一个隐藏在杨玉堂身边，始终关注着我们的动向，想法设法误导我们侦破方向的关键人物。

但是，按照这个思路分析到这里，仍然需要解开另外一个死结——除了杨玉廷还有谁有资格使唤身为斗升集团董事长的杨玉堂于深更半夜去京华小区善后，去处理杨文静的尸体呢？”

说到这里，傅原不由抬手揉了一下紧皱的眉头。

凌战见状急忙说：“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傅队暂时不要再过多考虑工作上的事情。待我回头按照这个思路仔细梳理后，再来向傅队汇报吧。”

“凌队太客气了，谈不上什么汇报不汇报。”

正在这时，蓝梅拎着傅原的早餐推门走了进来。

凌战急忙站起来说：“时间差不多了，傅队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上班。回头再与傅队联系。”

又与蓝梅打过招呼后，凌战便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