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拨云见日6

将近一个星期的调查，省工作组基本摸清了江南医院改革以来的情况，并总结出了的经验。省工作组和长江市主要领导进行了通报，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非常满意，部分内容修改后，由龙洞天向分管全省安全卫生的侯副省长进行了专题汇报，侯副省长当即批示，要求全省各大新闻媒体对江南人民医院进行客观的、实事求是的报道，一时之间，江南医院再一次走进了公众视野，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伴随着这些热门话题，还有几件事也在整个江南大地悄然传开：

首先是柴冓被撤职。据参加会议的长江市卫生局局长钱长城传达，柴冓是在江南人民医院改革经验在省报、省电视台、省广播电台报道的第二天被撤职的。前一天，钱长城接到市政府办公室电话，让他参加晚上举行的专题会议。接到通知后，钱长城在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后，准时赶到市长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一路上，钱长城都在心里打鼓，不知道市政府领导找自己究竟要谈什么，这让他非常纠结，他向负责接待的市政府秘书打探消息，对方只是礼貌地笑笑，并不正面回答，这让钱长城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钱长城弓着腰在会议室找了空位，刚坐下，海市长的声音就到了：

“你坐到前面来。”

钱长城只好硬着头皮在靠近海市长的地方坐了。

我在前面描述过海市长的形象：特高，特瘦。他在长江市已经干了两届，有两种传言，一种说他很快就要提拔，到省会城市去担任“一把手”，也有另一个传言恰恰相反，说“上头”正在对他进行调查，究竟能否查出问题，大家只能拭目以待。

钱长城注意到，会议室只有海市长、组织部赵部长、纪委王书记，再就是市审计局副局长柴冓，还有一位省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和一位机要秘书。

组织部赵部长小声和海市长商量了几句，海市长点了下头，赵部长开始了谈话，面向柴冓问：

“请你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机要秘书头也不抬，准备随时记录。

后来钱长城在描述柴冓此时的形象时形容，就像一只被夹了尾巴的狗，回答问题结结巴巴。

“都过去好多天了，具体情况记不清了。”

赵部长问：

“是谁安排你们去查江南医院的？你们究竟要去查什么？”

柴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汗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当时孔副市长说江南医院问题很严重，说是存在贪污腐败现象，让我们过去寻找证据。”

赵部长问：

“你们查到了什么证据？就是那39封举报信？”

柴冓回答：

“是的。”

赵部长又问：

“有没有其他证据，比如人证、物证？”

柴冓低下头回答：

“没有。他们始终对抗我们检查，还发生过几次冲突，所以我们拿不到证据。”

赵部长说：

“你是组织多年培养出来的干部，我想其中的厉害关系你最清楚不过。你不要避重就轻，要实事求是。”

柴冓说：

“我一定说实话，不敢欺骗组织。”

赵部长问：

“你认为你们去江南医院调查是什么性质？是受组织指派还是个人所为？”

柴冓说：

“孔副市长安排我们去，我们就认为是组织安排的，如果是个人行为，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查啊。”

“赵部长又问钱长城：

“你是卫生局局长，你说一下你的看法。”

钱长城心里叫苦，弄不清这水到底有多浑多深，断断续续回答：

“其实，柴副局长到江南医院搞调查，开始的时候还是可以的，对江南医院一些好的做法也挺关注，但是后来就改变了工作方法，将工作重点转移到了排查问题上，这才引起了江南医院的不满。我作为卫生局长，也非常想不通，江南医院就那么大，为什么要三天两头调查？好像唱古装戏一样，这方唱罢那方来，怎么能不让人有想法？刚才柴局长说江南医院反抗，我觉得‘反抗’一词用得不够恰当。如果江南医院真的反抗，就不会让你们那么顺畅地查下去，更不会请你们调查组喝酒了。”

没有说话的纪委王书记听钱长城说请柴冓他们喝酒，突然来了精神，眼睛鹰一样盯着柴冓问：

“你们吃请了？”

柴冓慌乱地回答：

“是他们主动请的，我们推脱不掉。”

钱长城替柴冓解释，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

“他们没主动提出来，江南医院为了不把矛盾闹大，就在食堂摆了两桌，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就是吃了点龙虾、螃蟹什么的，喝了点酒，没有喝醉。”

王书记说：

“我看不需要问了，就冲这一点，就该撤掉你柴冓的职！”

海市长说：

“王书记说的对，我看就到此为止吧，该调查的我们都调查了，该问的也问了，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怎么处理这件事，我看还是你们组织部拿个意见吧。”

赵部长说：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柴冓同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按照干部管理规定和纪律处罚条例，我代表市委组织部、市纪委宣布，市审计局副局长柴冓违反组织纪律，未经组织批准，擅自到江南人民医院进行调查，有打击报复嫌疑，同时违反规定，接受宴请，给予撤销长江市审计局副局长职务处分，其他同志和其他问题待审查后再作进一步处理。柴冓，你有什么意见要申诉吗？”

柴冓眼泪汪汪，一副可怜相：

“我服从组织处理意见，没有什么要申诉的。今后我一定深刻反省自己，绝不辜负组织对我多年的培养。”

纪委王书记将手一挥，如同驱赶一只苍蝇：

“你可以走了。回去好好想想，如果还没有交代清楚的，可以随时找我反映。”

柴冓低着头和钱长城一前一后走出了市政府办公大楼，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正在住院的孔副市长的手机：

“孔副市长啊，我是小柴。我被撤职了，你怎么让我为你背这口黑锅呢？”

钱长城说：

“你就别打这个电话了，毫无意义，还是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

柴冓恨恨地瞪了钱长城一眼：

“也怪你，关键时候给我使棒子。这件事我和你没完，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