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潭底暗礁1
临走时,我向老泰山讨要刊登穆板凳新闻的,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浏览,古慧给我泡了杯茉莉花茶,忙着洗衣服去了。
刊登的是一篇人物专访,标题是:
报道说,穆板凳是一家民营骨科医院院长,从1969年从医开始一直是一名村医,他的柳枝接骨技术闻名省内外,找其接骨的病人每天都有几十个。穆板凳给病人接骨从来不提钱的事,给多给少全凭病人家属决定,给多了不要,给少了无所谓,即便没钱也可以先欠着,什么时候还、还不还也从不催要。几十年,穆板凳积累了差不多50多万元欠条,收拾屋子的时候,穆板凳就将这些欠条全部烧掉了。好多人说穆板凳是中国“最傻”的村医,老伴也埋怨他48年没给家里挣过一分钱。穆板凳说,我愿意让病人欠我一辈子。
为什么要把积累了50万元欠条烧掉?为此,记者采访了穆板凳,穆板凳回答了记者的提问,现将穆板凳答记者问刊登如下:
记者:为何要烧掉欠条?
穆板凳:太多了,这些欠条年代太久,有的都长霉了。现在放在屋里占地方,就找出来烧了。
记者:这些欠条上的病人,有来还钱的吗?
穆板凳:有的病人会联系,有的病人手头富裕了会想起来还钱,但大部分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我理解,他们是真的没钱。就算他们很多年以后再还钱给我,我也不能要,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再要也不合适。
记者:为什么再要不合适?
穆板凳: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人得明理。对于我来说,我拍着良心对病人说能治好你的病就可以了。
记者:您怎样看待“挣钱”呢?
穆板凳:我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把挣钱放在第一位。怎么能把病人的病治好才是最重要的。钱是好东西,谁都喜欢,但是人不能只为了钱而活着。至少在我心里,钱不是最重要的。既然我选择了做医生,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记者:您是从啥时候开始柳枝接骨的?
穆板凳:1969年吧。那时候有个讨饭的要到我家门口时生病晕倒了,我父母收留了他,还花钱给他治病,病治好了他觉得我们一家人挺善良的就没走,再后来就收我做了他的徒弟,这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个讨饭的身怀绝技,柳枝接骨很厉害。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一名村医,专门给病人接骨头。
记者:听说你看病从来不主动找病人要钱,病人给多少拿多少,不给也不要,是这样吗?
穆板凳:是这样的。过去农村很贫穷。大集体的时候家家都是穷得叮当响,包产到户以后还稍微好点。生了大病根本看不起。没钱也就不能去大医院治,一些小医院也不愿意收留。我看在眼里,急。我就想,我能帮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也算是做点好事吧。有些病人病看好后,没钱怎么办,他们就把家里的余粮卖了,把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抱来冲抵医药费。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再在他们身上来一刀?
记者: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收钱了?
穆板凳:也不能说所有的病人治病不收钱,不收钱我们一家人怎么生活?又哪来钱买药?只有少数没钱看病的人我没有收钱,让他们先治病,医药费先欠着,什么时候有钱再还,没钱我也不要。
记者:家人怎样看待你这种做法?
穆板凳:老伴开始不理解、不支持。她总说我一分钱也不挣,还要往外贴钱,几个女儿女婿也有看法。时间长了他们也就理解我了。他们没事的时候还经常过来帮我忙。
记者:现在在你这里看病一般要花多少钱?
穆板凳:这要看啥情况。一般骨折病人也就万儿八千,需要手术的最多也就几万块钱。没有把握的我都介绍他们到大医院去治疗,我不能耽误病人治疗啊。现在物价涨得特别厉害,药价实在降不下来,挺闹心的。
记者:这里以前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杂草丛生。现在国家在这里建开发区,来这里旅游的人不少。所以您也在这里盖了三层楼,建了全市第一家民营骨科医院,请问盖楼房的钱都是您自己拿的吗?
穆板凳:我哪有那么多钱哪!都是我五个女婿借给我的。没有他们支持我,这个医院还真开不起来呢。
记者:在这么多年的治疗过程中,您遇到过医疗纠纷吗?
穆板凳:很少遇到。首先我不主动找他们要钱,给多少全靠他们自己决定。这样肯定不会发生医疗纠纷。但也有少数情况。比如神经分裂症的骨折病人,在治疗过程中会对我突然进行袭击,有一次我正在给病人包扎,病人精神病犯了,从桌子上拿了我的手术刀就扎进我大腿里。
记者:那您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穆板凳:病人又不是故意的,又能咋样?告他去?自己包扎一下就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记者:听说您靠自学拿了两个本科文凭?
穆板凳:我以前是初小毕业,很多字不认识。不怕你笑话,那时候连X光片都看不懂。做医生的不学习哪行?所以就自学了医学和法律。
记者:您一直从事柳枝接骨的,学医可以理解,但您为什么要学法律呢?
穆板凳:我学法律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明白自己不能做什么,一个是自己必须做什么。一个不知法、不懂法的医生一定不是个好医生。
记者:听说您还经常给病人上“政治课”?
穆板凳:也不是什么政治课,就是和病人一起学习一些名人名言。让病人治病期间不孤独,不感到痛苦。
记者:社会上对民间医生多有微词,您是怎样理解这个问题的?
穆板凳:这个不难理解。一些不学无术的人打着包治百病的幌子四处招摇撞骗,老百姓能不痛恨吗?见到这样的人,连我都想踹两脚。我今年快70了,也没几年活头了。虽然我的医院有几十个医生,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就绝不让任何人去欺骗病人,这是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一直坚持的原则,背弃这个原则,就等于剥夺了我的生命!
“老公都一点多了还不休息啊?明天还有好多事呢,乖乖睡觉。”古慧在房间里催我,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