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节外生枝
我和校官赶到麻醉科时，整个楼层都站满了围观的热心群众。
“有事你们赶紧忙去吧。”护士长眼尖，看见我和校官上楼，慌忙出来疏散围观的革命群众。
这些革命群众当中是医生的，立马转身，动作十分麻溜，是护士的也立即开溜。但大多数属于“编外的”劳苦大众，他们本身就不具备较高的革命素养，也不会珍惜你医院的规章制度。住院本来就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事情，枯燥而无聊。枯燥无聊的时候，好不容易碰上很刺激的事儿，不看明白，回去哪有聊资？所以这些人任凭护士长喊破喉咙也无人搭理。
“请大家散开吧。围在一起空气不流通。病人抵抗能力较弱，如果交叉感染大家都麻烦，还是散开吧。”校官见护士长指挥不动，就上前用了“交叉感染”这个关键词就把围观的人群疏散开来。
听见校官的声音，一个长得挺老成的医生满脸伤痕地走了过来。我和校官认得，是高就的床位医生老韩。
校官说对老韩和站在旁边的王上进说：
“你们两个到主任办公室吧，其他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到了主任办公室，校官问：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谁先说？”
我拿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这是特有的条件反射，遇到这种情况，光凭脑袋是记不住的。
“那我先说，”老韩说，“刚才，我在高主任病房查房，准备安排给他做一次常规检查。按照出院规定，这是必须要做的工作。但是他进来就没头没脸地训斥了我一顿。我是按照医院的规定做的，他有什么资格干涉？于是我提出反对意见，可王上进大发雷霆，要我从病房滚出去。他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副主任吗？我顶撞了几句，他就窜过来拉扯我，还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又在我脸上挠了一把。你们两位领导看看。”老韩把脖子伸过来，果然发现两排明显的牙印，还有脸上抓挠的痕迹。
校官问王上进：
“他说的有出入吗？”
王上进解释：
“他说的只对一半。早上散会以后，我回到科里，让护士长通知所有医生统一到医生办公室集中，因为是新年第一天上班，所以我想对病房所有的病人进行一次查房会诊。但是老韩不服从排，擅自到病人病房查房，我怀疑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校官问。
“我也说不清，反正我觉得有问题。”王上进狡辩说。
校官又问：
“老韩是高就的床位医生吗？”
王上进回答说是。
校官继续问：
“那你说说医生查房制度第8条第六款是什么内容。”
王上进回答：
“具体内容我不记得了。大概，差不多是说床位医生应该每天对病人进行观察治疗，也就是说，要正常查房。”
校官不再问下去，转过头对老韩说：
“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定定心，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事情我们会单独和你交换意见。去吧。”
老韩恨恨地瞪了一眼王上进，出门去了。
校官说：
“老韩走了，有些话我还是给你留了面子。现在你再告诉我，老韩刚才说的是事实吗？”
王上进回答：
“是。”
校官问：
“你把他脖子咬伤和脸挠破是事实吗？”
王上进说：
“不完全对，不完全对。”
校官说：
“怎么你讲话带回音？为什么这么做？你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大小是个领导，现在还在主持工作。你这么做合适吗？”
王上进说：
“校院长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早上已经开会宣布了，高就是主任，我连主持也没了。”
校官看王上进一副可怜相，不想再说什么。交代王上进到此为止，不许再闹出什么乱子来。然后问：
“你安排把老韩叫进来向他赔个礼道个歉，这件事还好说，处理的时候还会考虑你的态度。如果你认为没有错，也就不必道歉，算我白说。
王上进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大虾的形象又体现得惟妙惟肖，听了校官的话赶紧说：
“我道歉，我道歉。”
道完歉，王上进把我们送下楼，到了楼梯口，王上进拉着校官到旁边说话。我赶紧往一边躲闪。
只听王上进小声说：
“校院长这件事一定得帮个忙，我也不是故意的。等有空我请你到我家喝酒去。”
校官嗓门大，震得楼梯嗡嗡响：
“别叫我校院长，我只是副院长，以后你可以叫我名字，要叫院长也可以，在前面再加个副字。至于你说的帮忙，恐怕有点困难。我必须依据事实说话。否则我怎么交代？我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面，别整天想东想西的。干点正事吧。”
回到办公室，校官气得吹胡子瞪眼，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校官说：
“老子都进去了，你还不收敛些？真是个大龙虾脑袋—满脑子屎。”
我问：
“怎么，那个副局长也进去了？”
校官说：
“你走的第二天，大年初一。进不进去都在意料之中。像这样的贪官有多少抓多少。只有把这些贪官污吏都清理干净了，老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说到这里，校官说，“我们现在先到陈副院长办公室汇报一下。”
陈副院长听完校官汇报，气得满脸通红，对我说：
“你马上以医院名义起草个通报，把事实说清楚，然后作出处理：王上进写出书面检查，停职反省。另外，通知财务部，对麻醉科所有账务进行清查。让烧伤科主任沈海洋会同其他科室对高就再次进行全面复查，如果达到出院条件，立即办理出院手续，征求一下他本人意见，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否上岗。对麻醉科出现的歪风邪气，校副院长要亲自抓一下，不能让不良风气在整个医院蔓延。”
写好通报，我送过去让校官审查，校官看罢，签字，盖上医院印章，然后安排秘书小叶去各个科室张贴。从事发到通报发出，前后不到两个小时，这样的速度，是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看来，陈文忠和校官这两人并不手软，应该是个狠角。我在心里给他们打了一个小小的赞。
“晚上下班迟会走，我找你有事。另外，你通知一下蔡张飞、罗小蒙和赵前程，让他们晚上到我家里，你嫂子过两天要走，大家聚一聚，见个面，就算是和兄弟们一起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