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公交车站

林小安见有转机，忙好生劝道：“温姐，你不知道，你一定以为他俩结婚，高明明就能分得一半杨虹财产吧？其实不然。杨虹跟我说了，他有价值2000多万的股票，但那都是婚前财产，跟高明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有婚后的收益所得才与高明明有关。可是你知道的，他们结婚是在去年，去年至今，那是史上最惨的大熊市啊！这一次的大熊市，没有人能预料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就因为这个熊市，杨虹的股票几乎腰斩了，只剩下1000万，亏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你知道，婚后用于共同生活的债务应该是双方承担的！”

听到这里，温文雅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愤怒，嘴角还浮起了一丝冷笑，“恶有恶报。”

“可是如果杨虹选择原谅…”林小安话锋一转，急切的望向温文雅，“如果他不选择离婚，那高明明就不必承担这些债务了！谁也不知道熊市什么时候恢复，万一马上再来个大牛市，高明明就彻底熬出头了，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说，又可以趾高气扬走在我们面前了！”

温文雅的指甲将衣角揪作了一团。她不能看着高明明得意，不能看着高明明再次骑到她头上来。

杨虹在快餐店坐着，生了一会儿闷气，这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此行的目的。他仿佛冷静了些，正常的思绪又重新回到他的脑袋，这才猛然站起身，匆匆往店门外追去。

左看看右看看，在不远处的那个公交车站瞥见了两个女人的身影。她们两人离得很近，似乎在秘密商谈着些什么。好奇心驱使着他慢慢走近她们。

人声、拥挤声、汽车喇叭声…嘈杂万分，她们的话只能断断续续传入他耳朵里。

温文雅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那好吧，小安，我就告诉你，你可以去转告给杨虹。”

“嗯。”林小安忙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

温文雅的嗓门好像压得低了，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只有林小安能听得见她的声音。杨虹躲在公交车站牌屏风后头，相隔虽近，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他心里暗暗着急，眉头紧锁，焦虑不已，有隐隐的担心，却不知是在担心关于温文雅嘴里高明明的事情，还是在担心林小安会否传递真实的原话。

温文雅寥寥几句便说完了，“就是这样，她连最基本的办公室规矩都不懂，我也就想收了她小费给她点教训。况且当时王府的规矩也确实是要让服务员上交小费的。可是她犟头犟脑，犟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不光主动开口骂人，还往我脸上吐口水，说要出去闹，我怎么会放过她？”

林小安理解，点点头，“换了我是你，也一定要教训教训这种贱女人。”

街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温文雅望着远方，“我对她那么好，她倒背后嚼舌根，把我说得那么难听，还破坏公司规矩，最后还吐我口水，要知道这些都是她主动在挑是非。但她觉得她是个纯受害者，全世界都在跟她做对，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报复。”温文雅看着林小安，“就像前阵子，她被李经理踢下身的事情一样，她也觉得她是个纯受害者，怀着孕还被人狠狠踢了三脚，但她从来没想过，所有事端其实都是可以化解的，都是她自己主动在挑是非，一次又一次的激怒别人情绪。她不知道，她是怎样对世界的，就会被世界怎样对待，她只知道，整个世界都在跟她做对，她所能做的，只有报复、报复、报复、无穷无尽的报复。”

进站的公交车刚刚开走，带走了站台上所有的乘客，站台显得安静了不少。温文雅的这段话，完完整整落入了杨虹耳朵里。他仿佛恍然大悟了什么，望着远方的天边，陷入了思索。

林小安也陷入了沉思，半晌，这才又问道：“既然高明明觉得自己是个纯受害者，那又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告诉杨虹，直接叫杨虹帮忙报复你呢？”

温文雅看了林小安一眼，冷笑着说：“因为她知道，杨虹只要打听打听都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在别人眼里她可不一定是个纯受害者，别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要冷静许多，也许会认为这件事情她也有不妥之处。何况那时候她还没跟杨虹在一起，设想一下，杨虹会帮助一个不怎么熟悉的校友实施这种荒唐的报复吗？”

林小安点头，分析道：“确实不可能。如果跟杨虹在一起之后，再让杨虹报复，杨虹可能会怀疑到她的婚姻动机；但如果不跟杨虹在一起，杨虹压根就不会帮她报复，因为杨虹原本根本没打算毕业后来下江。所以对高明明来说最好的途径是，和杨虹在一起，先把他哄骗来下江，再用自己的手段去报复，但永远不告诉杨虹真相。”

温文雅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你越来越聪明了。”她又望向远处，嘴角浮着冷笑，“其实她也清楚，自己的世界观跟别人的不同，在别人眼里她不是一个无辜的纯受害者，但她还是走不出那个狭小的圈子，始终自认为是个纯受害者，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为敌。这种人只懂记仇，却不懂记恩，别人对她的好她觉得是理所当然，但别人只要伤害到她一点点，她就要用尽全力十倍、百倍地报复。这种人可能有******的倾向，如果得了志，那可就完了。”

说罢，她又看了林小安一眼，目光中蕴藏着一种深意。林小安似乎恍然明白了些什么，点点头，下定了决心。

踩着细高的高跟鞋，温文雅离开了。林小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索着。脑子在迅速运转，她决定把高明明跟温文雅的那次冲突，用添枝加叶、无中生有的方式，彻底改编给杨虹。

“小安。”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站台屏蔽后头走了出来。她惊得浑身一个激灵。

杨虹站在离她不远不近处，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光似是忧郁，似是失望，似是愤怒或不安。

“你…都听到了？”她结结巴巴的问。

他微微摇头，“不，我只听到了最后那些。”

她在心底松了口气，不愿他听见前面那些关于股票、关于债务的谈话。但想着想着，不由得又心凉了半截，因为既然如此，那想要无中生有、添枝加叶，也基本是不再可能了。

他步伐疲惫，走近了她，“小安，温文雅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想了很久。其实都怪我，在学校就对高明明一点都不了解，所有的情况都是听她一张嘴在说，我就无条件相信了。这两年来我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的心理我一无所知。我性子又急，老是把事情搞砸，我这样一个蠢货，也许确实活该吧。”

他懊恼，自责，林小安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制止他说下去。

“快别说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才二十三岁，人生还长得很，大好的时光都在后头。”

他叹气，仍旧自责，看着她，“幸亏有你，小安，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却为了那样一个女人背叛了你，还把你打成重伤，我就算死了也不能弥补你。”

她忙捂住他的嘴，“快别说了，我只要你好好在我身边。”

他愧疚地抚摸她的长发，凝视她深情的眼，许久，开口道：“小安，这样吧，我给祢十万块钱，算作弥补你那几个月的医疗费、营养费，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抬头呆呆望着他，所有委屈一并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热泪盈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