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迟来道歉

“小安…”

“杨虹…”

他犹豫着轻轻叫出了她的名字。听到他嗓音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就止不住决堤，一手捧着话筒，一手紧紧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她骂过自己多少次不能这么下贱，可眼泪就是不听话，一个劲地掉，心中堆积了大半年的怨恨也被想念打败了，她就这么不争气地，发了疯似的想要再次听见这个声音，哪怕只是喊一句“小安”也心满意足。

她本该恨他到无以复加，就算不选择与他对簿公堂，至少也该恨得死生不相往来才对。可如今捧着话筒，她竟然疯狂地想要一把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诉说这大半年以来的血泪心酸。

听见她沙哑的声音，他是有那么一丁点心疼的。他忽然觉得，他还是爱着林小安的，虽然这种所谓的“爱”只是感动、愧疚与空虚的结合物。昔日在上河与林小安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毕竟他们也曾经相处过三年的时光，比与高明明的婚姻维持时间还要久。

开口后，两人却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跟他说，堆积到了嗓子眼，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他，则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一句“对不起”之外。

“对不起…”于是，他憋了半天，也只有这么说了。

她的眼泪更加哗啦哗啦不停地流下来。那一天刻骨铭心的痛，这大半年来被追来打去、戳脊梁骨的滋味，或者是穷困潦倒连工作都不能找的痛苦，在这一句迟来的道歉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哪怕她差点就被打成了残废，哪怕她差点就被逼成了疯子，哪怕连医药费都没拿到一分，只要听见这句迟来半年的“对不起”，她就觉得受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了。

她哭的不能自已，哽咽着说不出一字半句完整的话。

“杨虹，你…看到我的短信了？你…看到了吗？”

杨虹忙点点头，转而又意识到电话那头的林小安看不见他的点头，忙道：“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就是因为我看到了，而且我相信你，所以我才决定回来下江，好好跟你道个歉。”

她震惊了，“你…在下江？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是的我，回来了…我不会再回去了…”他感慨万千，拿着手机，走在锻炼的小花园里，仰头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许许多多的往事浮现在心头。

“你怎么会…怎么会回来的？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她更震惊了，她不能明白杨虹为什么突然选择相信她。自从何俊毅去了东山，说是要搜集证据报复高明明，然而这一去却没了下文，她就与东山那边彻底断了消息。她认为那是何俊毅临阵脱逃了。她绝望过，恨过何俊毅，她曾经以为他会跟高明明幸福快乐地在东山生活一辈子，可才短短几个月，他竟然回来了，而且还说“不会再回去了”。捧着话筒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她迫不及待要听他解释下去。

杨虹轻叹了口气，并未解释太多，“小安，这说来话长，一下子说不清楚。我只想知道，你过得还好吗？”

她呆呆地捏着电话线，喃喃自语：“好？你觉得我…过得好吗？”

杨虹又叹了口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其实，我已经去见过你说的那个朱阿婆了，她说话我虽然不是很能听得懂，但还是大概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对不起，是我太武断了，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

“委屈…”她呆呆捧着话筒，“我不委屈，高明明才委屈，我就是个蛇蝎心肠的二奶…”

杨虹打断她：“小安，别人怎么说你我不管，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她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惨然一笑，“全世界都这么认定的时候，谁会管我承不承认？就连你也这么认定的时候，谁会管我承不承认？”

杨虹愣住了：“小安…”

她笑着笑着，泪水又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连你家的房门上都被人用血写着‘二奶’两个字，谁会管你承不承认？你每搬一次家，都会有人追踪到你家门口，用血写下‘二奶’两个字，谁又会管你承不承认？”

杨虹吓了一跳：“小安，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边哭变笑，边笑边哭：“你走在马路，任何人都可以一脚踹在你的胸口，大声骂你‘二奶’，谁会管你承不承认？你的上司，你的每一个客人，看见你的脸都会认出你是这一带有名的‘二奶’，谁会管你承不承认？”

“小安…”杨虹听得心惊肉跳。

她边哭边笑，边笑边哭，接着说：“最可笑的是，连打伤我眼睛的人都被拘留了，我这个‘踢大房肚子导致流产’的‘蛇蝎二奶’，居然还能逍遥法外！”

“你被打伤眼睛了？天啊！”杨虹震惊不已。

她仍旧喃喃自语：“我踢了高明明的肚子啊，我是故意杀人罪啊，我一个罪人，为什么还活在世上？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小安，别说了…”杨虹忙制止道，“你踢了没有，这个我心里已经有数了，真正蛇蝎的女人不是你，而是她，就是因为我搞清楚了这一点，我才决定从东山回来的。”

她呆呆捧着话筒，喃喃自语：“哦？是吗？你不是连电话都换掉了吗？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收不到我那条讯息…就算收到了你也不会看，只要看到我的名字，一定就会毫不犹豫直接删除的。”

“小安，我…”杨虹结巴了，不得不承认林小安说得是有几分在理的，若不是有了阿华夫妻那档子事，他根本就不会怀疑高明明；若不是因为要搜那张银行卡，他根本就不会发现高明明隐藏的SIM卡；若不是那张SIM卡，他根本就不会换回自己的SIM卡…若不是对高明明心存怀疑，他看到林小安的名字一定会直接删除短信，压根不会浪费时间把它看完。

“小安，我才不会这样做。”舌头打转了半天，他底气不足的谎称道。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重要呢？”

杨虹不知说什么，只好结结巴巴重复着这几句：“现在我完全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林小安惨然笑道：“可又有什么用呢？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成了个多余的人，其实就算是我死在家里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也不会知道的，就算我没接电话，你也不会过来找我的…”

“谁说的？”杨虹打断她，“你，现在在哪？”

她的心脏猛然撞击着胸腔，声音也忍不住颤抖：“你要来找我？”

“没错。”他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