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节 同绳蚂蚱

金碧辉煌，走廊里能听见四面笙歌，每一间包房的半透明玻璃门里都透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味道。各式各样花枝招展的美女穿梭来去，空气里混合着脂粉味、香水味、烟酒味等暧昧的气息。人人都为了个人的利益而奔波，谁也没在意，在一个无人的安全通道口，通道门紧闭着，洪儒与曹丁午站在墙角，说着些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话。

“呵呵，”曹丁午笑笑，目光中似乎洞察了一切，“王立彬不敢退下来，我很清楚他是什么心态。他虽然酒精肝，不能再喝酒，但是别的方面还是好的啊，他当然还想继续控制星辰的事情，只是他心里有数，一旦退下来，不能去星辰抛头露面，很多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他接触的份了。这一点，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

“是这样。”洪儒点头附和，“他就是个矛盾体，一方面想全身而退，一方面又还想让整只手都握着星辰命脉，这是不切实际的事。”

曹丁午不屑地笑，“他这样只会把他自己的路越逼越窄，有哪个会真的心向着他？”他看看洪儒，说：“他指望离开后你还能跟他在一条船上，你还能老老实实把他的业绩算在他头上，指望坐在家还能拿钱，可他做的事又是在把你往外头推。实际上，他走了以后，你是不是还跟他在一条船上，他根本就是控制不了的事情。”

两人站在这聊了许久过去的事情，也聊了许多关于王立彬的处境，曹丁午却迟迟没有再提起关于那个扳倒王立彬的办法。洪儒眼珠悄然一转，斟酌着语句，尽力把话题往那上面引。

“说得没错。”洪儒叹道：“不过他现在还是这样不咸不淡混着，就是不肯走，只怕我都未必能比他坚持得久。”

曹丁午又笑笑，“说实在的，只要他走了，你就算跟他撕破脸，不听他摆布，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呢？”

洪儒点头，陷入短暂的沉思。他不得不承认曹丁午这句话说得是有几分道理的，就算他那时候与王立彬撕破脸，独占王立彬所有劳动果实，王立彬也是扳不倒他的。可王立彬扳不倒他，不代表另一个人扳不倒他。那个人时时刻刻觊觎着这个位置，只是苦于王立彬这个绊脚石，只要王立彬一倒台，那个人便会在第一时间捕捉到风头，将王立彬调包假酒的事情统统告诉杨洪伟，使得杨洪伟大怒，并趁此机会将所有王立彬的余党赶尽杀绝。到那个时候，洪儒的命运就完全捏在那个人的手心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眼前浮现起王健柏的面孔。那一日，就在洪儒利用小崔将王健柏从莫董身边支走后，就在莫董的包房门口，洪儒从王健柏身边走过，仅仅用余光都能感受到王健柏眼底的杀机。

他知道，他成也基于王立彬，败也基于王立彬。王立彬起，他则起；王立彬落，他则落，两个人的命运紧系在一根绳子上。同理，王健柏的命运也与妹妹紧系在一根绳子上，王婉君起，王健柏则起；王婉君落，王健柏则落。眼前，这个打着如意小算盘的曹丁午，又怎么能知道洪儒与王立彬之间，还有王健柏这么一层复杂的关系？

本想着用言语套出曹丁午与王立彬七年前的过节，谁想竟然无意间套出了曹丁午手中还有拿捏王立彬的又一把柄。鸿儒的内心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里突然丢了颗石块，有一丝丝波纹荡漾开来。

无论他对王立彬是否心存异心，至少在王健柏眼里他们是一路人。只要王立彬倒台，王婉君适时地吹吹枕头风，洪儒就会像一片树叶那样被吹走。此时，曹丁午掌握的这个王立彬把柄，似乎显得可有可无，甚至还有些多余。

没错，多余。

再偷偷瞄向曹丁午的时候，洪儒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决定。曹丁午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吸了最后一口烟，扔掉了烟屁股，脑子里似乎还在盘算对付王立彬的方法。

洪儒又斟酌起了词汇，试探地问道：“你说，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让王立彬快点下台呢？”

曹丁午回过头来，冷笑道：“王立彬这个人，坏事做尽，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迟早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着，他忽然神秘一笑：“其实他现在已经砸到自己的脚了。”

洪儒眉毛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听出了曹丁午话中别有的深意。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哦？怎么砸了？”

曹丁午又神秘一笑，压低了嗓门：“你肯定还不知道吧，杨洪伟的儿媳妇，竟然就是以前许兆丰的情妇，而且还是王立彬亲自介绍给许兆丰的！”

楼道里很安静，曹丁午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像一记炸雷在洪儒耳边轰然炸响了。

……

窗帘拉得紧紧，卧室里漆黑一片，安静得只剩下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高明明与王淑芬两个人挤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裹着同一床被子，都各自睡得正香。

王淑芬又陷入了先前那个恼人的梦境里。梦里，她仍然身着看守所的黄马甲，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站在鸟笼一样的被告席里，接受审讯，接受众人谴责的目光。

好不容易平息了先前的混乱，法庭又恢复了肃静。审判员、审判长坐在庭前，神色威严，氛围又压抑得叫王淑芬喘不过气。高明明身边那个巧舌如簧的律师把王淑芬办假证、做假账、近期挥霍资金的证据统统搬了出来，而王淑芬却只有孤零零站在鸟笼一样的被告席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被告人王淑芬，2001年10月至2002年5月，在‘便民小吃店’任营业员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涉嫌职务侵占共计人民币拾萬壹仟叁佰壹拾肆元，数额巨大，且全部用于个人挥霍，严重影响生产经营，并造成当事人高明明严重精神损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之规定，判处有期徒刑六年零六个月，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赔偿原告高明明精神损害费用共计五百万元…”

等等…五百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