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节 心不在焉
繁星满天的夜,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穿过一条条小巷,不远处就是婵娟的家了。婵娟比何俊毅慢了半步,可从地上路灯的影子来看,两人就像手牵着手。暧昧的影子让她不由自主又红了脸,想象着如果真的被他牵着手会是怎样的情形,偷瞄了一眼他帅气的侧脸,可看见他的表情时,她的心微微下沉了一些。
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那通来电,把音量关闭,调为震动,把手机烦躁地塞回口袋里,眉宇间似乎有些怨恼。她猜不出那究竟是谁的来电,猜不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知怎么开口去问。斟酌了半天的语句,终于鼓起勇气装作开玩笑般问了句:“你没事吧?”
他眉宇间那些烦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马上换回了平淡的笑容,“没事的,一个卖保险的同学老给我打电话,烦得很,本来还想对他客气点,对他客气他还当财气了。”
他的反应很快,她松了口气,深信不疑,笑道:“我有个同学最近在卖墓地,也老是给我打电话呢!我看起来像是快要死的人吗?”她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的一栋楼,“我家就在那了,”她又鼓起勇气问道:“你走了这么远,要不要上去坐坐,歇会再回去?”
他摇摇头谢绝了:“不用了。”他笑笑,开玩笑道:“我怕我歇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她脸上飘过一团红云,情不自禁低下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你就住我家吧”咽进了肚里。脑筋飞速的转了转,在仅剩的最后几十米路程里,她总觉得该说些什么。
走进了小区里,路灯一下子黯淡下来,眼睛尚未适应黑暗,黑漆漆的路面看也看不清楚了。“最近这个路灯坏了,好久也没人来修。”婵娟抱怨道,“我一个人的时候都不敢走这边,宁可绕个大圈子。”她说着,忽然脚底被一个坑绊了下,“哎哟”叫着,身体往前倾倒去。
突然,有一股力量把她拉住,阻止她摔倒,她手忙脚乱踉跄了一下,不小心重重踩在了他的脚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心底埋怨自己为何这么蠢,明明该往他怀里倒,却硬是踩到了他的脚。他笑了,说没关系,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的魅力,她感觉黑暗中仿佛有一种暧昧的空气在流动。
“何俊毅,”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忽然问道:“你的前女友…是怎么样的?”
他显然愣了下,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很快他便模棱两可的答道:“不怎么样的。”
“呵呵,瞧你这话说的。”她掩着嘴轻轻笑了,问道:“为什么这几年你都没有找对象呢?是眼光太高了,没有你看得上的吗?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类型的呢?”
他摇摇头:“我眼光不高,一点也不。”
“那…”她猜不出个结果,“你原先在那种地方上班,遇到的美女应该是有很多的吧?”
他微微点头,但思维却飘去了别处,月光照着他的脸,照出了他微微走神的眼神。她愣了愣,内心有些失落,问道:“何俊毅,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每次看你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既然已被她挑明,他也就干脆不再伪装下去,直言问道:“婵娟,之前在走廊里,你看到的人到底是谁?”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住了,看着他。他的脸在月光下棱角分明,目光却深邃得叫她读不懂到底是何用意。她愣了半天,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不知是该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还是该倔强地继续自己的话题。她心里莫名的想哭,在这样柔美的月色下,她竟然连把话题往爱情上引的机会都没有。
“我没看见,真的没看见。”她只是摇头。
他轻轻叹气,“嗯”了一声,像是在说“你不愿说就算了吧”。两人默默穿过漆黑的小巷,各自满腹心事,没有人说话。很快到了前面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那里便是蝉娟的家了。
“到了。”她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他,眼里仿佛闪着期盼的光,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用上去歇会吗?”
他淡淡的笑了笑,笑容隐约有些疲惫,简短地拒绝道:“不用了。”
就在这时,左边的裤子口袋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震动,他知道有电话来了。也许是口袋里的东西太多,也许是这手机的震动效果本就不强烈,婵娟没能听见震动声,仍一脸专注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想隔着口袋挂了那通电话,可手指头刚微微动弹了下,还没做出什么动作,她却忽然间伸出了手,想要一把拉住他,“何俊毅…”
他下意识地急急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她的手,神色掠过一丝紧张,只怕被她触到了那只震动的手机。可她哪里明白他的举动,只当作了防备与厌恶,她措手不及,愣在那里,从未预料过这样的结局。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她神情僵硬得像化石,眼里闪着晶莹的液体。
她的话音带着哭腔:“我知道追你的人多,女客人喜欢你,女会籍喜欢你,女教练喜欢你,隔壁开美容院的老板娘喜欢你,隔壁服装店的女店员也喜欢你,隔壁餐厅的女收银员也喜欢你,我在她们当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机会吗?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这样看着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虽然我知道对你来说都是假的。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是什么样,我只要你的以后,多想你的以后能跟我有关,哪怕只有一点点关系也好…”
她的哭腔越来越浓,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掉下泪来,可听着她掏心挖肺的讲述,他的思绪又飘去了不知何方。他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忧心忡忡,为她的明天忧心忡忡,也为他的明天忧心忡忡。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像是鬼魂索命的催促,抬头仰望满天的星辰,他仿佛下定了决心。
……
东山市,索菲亚花都,小两口家中。
杨虹还坐在黑漆漆的书房里,捧着面前的手机,读王婉君的短信。屏幕闪着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他一行一行往下扫视,心跳得很快。
“…三年前,明明是王府的服务员,干了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因为一次化妆品过敏破了相从此不辞而别,这一段经历她谁也没说过,还是我去王府餐厅找他们温总问出来的。你刚毕业来下江,她就急着通过你的关系,提出去王府和星辰管理‘形象设计部’,这说明她与你的婚姻可能另有动机。另外我还打听到了一件事,李经理踢明明下身的那天,明明曾经把伪劣化妆品的罪责统统推到服务员领班孙招娣的头上,致使李经理把气撒向了孙招娣,将其毁容。虽然这不是明明亲自动手,但她直接指认,主观故意,可见心肠之狠毒。关于那晚她们的争执,有一卷录音带,我原本打算放给你听,可是你不愿意回家,把电话挂掉,人也消失了,不愿听我们说,我跟你爸都找不到你。我这还有一堆明明的不雅照,是跟星辰的一个客人的,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这些照片在王府、星辰、天晟传遍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起来你与明明是老校友,认识了好些年,可真正交往也只是在你来了下江之后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彼此的了解都不是很深。我不是有意要挑拨你们夫妻感情,只是在阐述事实,这其中也有你爸的话在里头。你是他亲儿子,他很爱你,但他不会表达,或者方式叫你难以接受,但你要相信血浓于水。这段日子打你电话打得最勤的人就是他,每一次听到你关机的提示音,他都要难过很长一段时间…”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照在他脸上。虽然王婉君说了那么多事,可“不雅照”三个字抢先映入眼帘,在他脑子里轰然爆炸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不雅照”那一段,先去梳理了一下思绪。他想起那一晚李经理那肿胀又嚣张跋扈的脸,想起了保安飞起的那一脚,还记得当时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的头给生生拧下来才罢休。还记得高明明被踢肿的下身和楚楚可怜的泪花儿,还记得当时心疼不已,一个劲责怪自己不能保护好孕中爱妻。可一看到那句“不雅照”,他心头的怒火就窜了上来。
“星辰的客人,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盯着屏幕上那一排字,他恨得攥紧了拳头,“我的女人,怀着身孕,在我自家的企业里做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雅事,让我成了个天大的笑话…”他瞪着眼珠,咬牙切齿,“她以前还是王府的服务员,她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只是服务员而已,为什么这些都要瞒着我?”
他努力克制情绪,抬起头眺望窗外,月色正朦胧,这里的夜晚宁静安详,他的心里却暴躁得要发狂。“难道那天在烟笼湖公园,爸打电话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事吗?难道明明就是因为怕我知道这些事,决定要马上跟我私奔的吗?难道她主动提议说扔了SIM卡,也就是怕我看到这样的信息吗?”
她的一些行为终于得到了解释。低下头看着屏幕上那些字,他忽然又苦笑起来。这一切就像是场天大的笑话,她苦心用私奔和扔SIM卡的招数想要隐瞒的事实,竟然最终是因为大肉面馆的经济纠纷露出马脚的。她本来可以赢得漂亮,却输在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大肉面馆经济纠纷上。
手指头麻木地往下翻去,安静的屋子里只听见按键的声音。令他略有失望的是,除了林小安、王婉君、服务台,并没有什么朋友给他发来慰问的信息。他苦笑着,骂自己自作自受。为了高明明,他就像个真正的隐士一样,退居田园,沉迷虚拟世界,已经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未读消息有好几条,不过基本上都是王婉君发来的劝归消息,有刚私奔那段时间发来的,也有后两个月发来的。他麻木地按着手机,一条条扫视过去,目光突然定格在了其中一条消息上。
王立彬的一条未读短信夹杂砸王婉君的未读短信中,因为署名都姓王,他差点遗漏了它。“彬哥?”他的眉毛微微一动,“他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