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蝶
绛云一众不知怎地手中竟生出一节灵蛇鞭，迅疾耍出迎上了黑蛇的双拳！白藤精制的长鞭，坚韧如铁，灵动如蛇，而它正致命地将要勒断黑蛇的双手。
黑蛇已无法收势！黑蛇立即使出一掌“混元排山掌”，一股腥酒气随着内力强劲逼出，直摧五女，一排长鞭竟被激荡开来。
酒气逼来，五女果然不堪忍受，后退了两步。
黑蛇见此，心中暗喜，又一招“天罡手”趁势直逼上去。绛云手执灵蛇鞭迅速凌空一翻，鞭指黑蛇头顶正中百会穴！这一鞭的劲力极猛，鞭未及脑，黑蛇已感觉到一股骇人的气浪和鞭呼声！于此同时，面前离己不足一丈的四妮子已迅急反攻过来，四根灵蛇鞭宛若毒蛇般将要把他吞噬！
绛云对黑蛇的凌空一击已有绝对的把握，但她现在却拼命地想把鞭抽回来！
坚韧软实的灵蛇鞭伴着它自身带起的呜嚎，终于在脑壳上击撞出了血色。
血肉飞溅。绛云已把一个同门师妹的脑袋破成两瓣！
黑蛇在看似死亡的边缘快速从弧形阵缺口中后仰下去，凭空抓着一根催来的灵蛇鞭，把执鞭者迅急拉扯过来填补了他原来的位置！
黑蛇靠在青得发黑的墙壁上，额头上沁出少许微汗，被绛云误杀的师妹以一种很奇特的姿势瘫倒在地，头颅已破成糨糊状，另三个妮子收势不住直摔在地，倒落后竟动弹不得。
她们的幽门、气海两穴已被黑蛇用点穴大法“天女散花”于瞬息之间点封！
黑蛇所倚靠的墙壁上燃着一盏龙液香，它的火焰平稳而安静。火焰照亮着它身边的一杆长约一丈的白杆枪，枪头下的红缨被火光刺得鲜艳如血。
听说在唐朝的时候，羽林军用的就是白杆枪。
这杆枪已在手，在黑蛇之手。黑蛇已离开墙壁，持枪直刺绛云！他绝不能让这个可怕的女人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绛云似乎早有准备，并不慌乱，反而在黑蛇未到之前，已甩出灵蛇鞭直迎上去。灵蛇鞭长有丈四余，略比白杆枪长出四五尺，若绛云先发制人，黑蛇定要吃亏。绛云早已算好了这一点。
藤鞭及处，风声气浪悚人。待白藤鞭完全施展开来，它即刻变成了一杆坚硬的白藤枪！
一长一短，两枪相刺，长者当胜！白杆枪离绛云还有五尺的时候，灵蛇鞭已直抵黑蛇的心口！他们这一仗没有任何的惊险之处，没有任何的奇特之处，两枪互刺相斗，连总角幼儿都会这么干。
而黑蛇似乎在自寻死路，难道他没有想到绛云会先刺穿自己，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灵蛇鞭的长度？
所以，绛云觉得有些奇怪。她一奇怪，速度就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一样的动作，更快的速度！鲜艳的红缨枪毫不留情地刺向绛云天池大穴！黑蛇竟以方才完全一样的后仰动作迅速避开了灵蛇鞭，并趁势持枪直刺绛云左胸天池穴！
待绛云反应过来时，白杆枪尖利的枪头离她已不及二尺！她已无法避开这一枪。
黑蛇在实战中的应变之快、心计之老，远非绛云一众女子所能及。
“呛”地一声，白杆枪头在离绛云九寸处，倏然停止。它就这样停顿在半空中。自它停速的那一刻，就已失去了所有前进的力量。
似乎停在这空中已有千年，没有丝毫的晃动，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改变那亘古的姿势。只有那一撮红缨在向前飘忽着。这一团飘舞着的血色红缨如似一袭阴冷无情的腥风，将颤抖弥漫。
绛云被一股强劲的内力斥退二丈开外。
白杆枪的突然停顿，令黑蛇措手不及，收势不住，手劲脱杆，右肩直撞枪杆，肩部立即麻木，竟连肩后的肩贞穴都为之点封！黑蛇本提着的一口气立即涣散，瘫倒在地。
白杆枪在一个人的手中。
她的头发已白，却顺直光滑，在灯光的闪烁之下，使她的面容被细长的白发遮掩得扑朔迷离。一件纯白的雪纱悠和安静地袭在她如缎似幔的身子上。脚着雪锻雪底小朝靴，肩披纯白细柔霞帔。
白发之中，隐约现出玉钗之芒。
绛云倚靠在墙角的一张蒲桃椅上，轻轻的吁喘着气，脸色苍白，已沁出许些香汗。她看着眼前的白发女子，心里既是感激又是发憷。
白发女子松开白杆枪，枪一落地，立即化作百千碎末。红缨被撕裂成丝，纯钢枪头断作三截。“血抓手”之厉，无人不闻风惶怵！
她解开地上三个弟子的穴道，背着那血肉模糊的弟子走了。
半个时辰前。
欢江水见过黑蛇一众人后，回到了他的床榻上。欢江水的床榻就是他的轮椅，白日黑夜十二个时辰他都坐在那张为他特制的轮椅上。事实上，在别的地方你绝对找不出一张像那样的轮椅出来。它很舒服，简直舒服得要人命。
在他的身边一直有林月晨在服侍他。自破瓜之年始，林月晨已跟随欢江水十年有余。她并非倾城倾国的美人，出身亦贫弱。逢豆蔻年华时，她被父母送进周老太爷的府中，给周老太爷那已而立之年的弱智儿子当了媳妇。
贫穷与陌生使她知命任命，甚至连怨恨都不敢生起。她的丈夫叫周八斗，周老太爷希望他的儿子能像曹子建一样才高八斗，但周八斗实际上与阿斗无异。
周八斗成天呆在房间里不出门，一出门就去周老太爷那早已废弃的书房里翻那些没有人看的陈古书堆。他并不识字，因为他在十一岁那年就失聪了，失聪之后就把以前认的字学的东西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他跑去书房翻书堆作甚？无论谁如果知道周八斗成天在午时光景跑去周老太爷旧书房里做什么的话，都会笑话他的。当然，除了周府的人，外面谁也不知道。他把那些书全摞下来摆成各式各样的地图，摆完了就在上面睡大觉，醒了之后又把那书全放回去，接着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不过无论怎样，周八斗对林月晨总还是不坏的。林月晨虽然觉得周八斗又懒又傻，却也慢慢地喜欢上了他。因为他的脾气比他爹好多了。
林月晨十五岁那年，周老太爷非常的生气，因为她在周府呆了两年，竟然没有怀上周家的孩子，周老太爷一口咬定她不会生孩子，便把林月晨赶出了周府。
林月晨走的时候，周八斗竟在她的面前留下了眼泪。他还暗地里塞了一把银票给她。
但他没有挽留林月晨，也没有去恳求他的父亲，这让林月晨很伤心。周府的伊娘对她说周老太爷是怪她不能生小孩的时候，林月晨就哭了，但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人知道，她和周八斗在一起躺了两年，周八斗竟从没动过她的身子！十三四岁的年纪并不大，林月晨也羞于提那种床帏之事，更别说要主动去做了，于是他们就这样极其安静地度过了两年。
自进了周府，林月晨就很少再到扬州城里闲逛。她从周府出来后，就拼命似地往家里的方向跑。可是从白天跑到晚上，她竟连城门都没看到，她不得不找个地方住下，用过晚饭，闲着无事，便一人窜上了街头。
方碧玉年华的姑娘，并不会因为暂时的困难而放弃对生活美好的渴求，何况扬州城在日落后的繁华更比白日别有一番风情，这已足够吸引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