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一次在炕上喝醉
法事结束,三人有说有笑,在猪圈前谈些对猪比较现实的问题。比如一头猪平均一天吃多粮食?是生的还是熟的?多少粮食能长一斤肉?等等。
林兽医指着一个圈里的猪,给刘大师说:“那头猪,到年底保守估计能长三百五十斤以上,保不准能达到四百斤。”
刘大师作出向远处看去的神态。陈长工上前说:“林叔,年底那头猪,杀好给刘大师送家去过年。到时林叔也挑一个大点的。”
林兽医和刘大师回去,就得走正道了,不能翻山。陈长工担心路太远,刘大师还得林兽医领着,就一定要用给猪送食的小推车送他们一程。刘大师坐在小车上,陈长工推着,林兽医跟着。这一行人走在山间的路上,仿佛他们来自遥远的古代。
陈长工直到把他们送到刘大师怎么也不让再送,再送他就从车上跳下来时,陈长工才依依不舍地和他们分别。
刘大师对陈长工说:“小陈,你林叔家有四个千金,第二个女儿还没许人。你们的八字很相配,我想给你做媒,成全一段姻缘。”
陈长工愣了半天说:“谢谢刘大师,小陈定当厚报。”
林兽医凑上前告诉陈长工说:“你哪天有空去家里坐坐吧,你到村里打听一下,就找到家门了。”
陈长工答应着说:“好,好,我会尽快去看望我爷,我婶,我哥,还有姐姐妹妹去的。”
陈长工乘坐部队送补给的解放卡车,到了水湾县城。他在商场挑来挑去买了些礼物,搭上了去林兽医家所在村子的短途小客车。
车在山脚下的一个村的村头停下来,又来上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帮人开走了。陈长工进了村子,边走边看,他想凭林兽医说过家的印象,找到他家。
村子里的房屋,石墙木顶,顺山势而建,散落一片。在陈长工看来每家每户都很规整,柴门小院,有些门前还挂着红灯笼,感觉安详宁静。
陈长工顺着弯弯曲曲的街道拘束地走着,下看看,上望望,东转西拐,到了一家大门前。他停下来,向里面望,院里房门突然打开了,伸出一个女人的头喊他:“进来吧。”
陈长工没明白叫他进去干什么,竟推开半人高的木门走了进去。
女人一直伸着头,半开着门。陈长工走近了,女人推开门把他让进屋子里。
陈长工进了屋,刚要打量屋子里的情况时,听到林兽医的声音:“小陈,我从窗户上就看到你了。快快,脱鞋上炕。”
陈长工嗯嗯着,眼光投向炕的一角,林兽医正盘腿坐在一个炕桌边上,一只手支在桌子上,一只手端着个小瓷杯,歪着头向他笑。
陈长工没见过这么大的炕。他都不知道怎么上,以前睡的都是床,可以悬腿坐在上面,睡觉时脱了鞋转身躺下就行。盘腿坐在床上又吃又喝的,还真不多。
这张大炕几乎占了三间屋子,除门口一点空地外,都在炕的控制范围,足足有戏台那么大。这让陈长工想起在家乡,看地方戏时的愉快时光。
戏台上能上演人生的种种,说的唱的哭的笑的打的闹的,服毒自杀的投河自尽的,还有跳墙约会的洞房花烛的,有一出出自《西厢记》的戏,叫什么《红娘》就让陈长工看后,痴痴地想象好长时间。眼看着戏里的书生牵着小姐的手进了洞房,幕布落下,隔断了视线,只剩下了思想。锣鼓喧天,让人为幕后边发生的事激动而紧张,接着如泣如诉的二胡响起,他的手都攥出了汗,为进洞房的人担着心。又突然锣鼓喧天,幕布拉开,台上空无一人。转眼间从两边翻着跟头出来两队兵卒装扮的跑龙套的人,不说话也不唱上来就是打,又一折戏开始了。咣凄凄,咣凄凄,咣凄凄咣……有些人生意味。
陈长工在女人的搀扶下,上了炕。上的过程中,他看到女人一肩长发,散散的,湿湿的,随着身体的晃动而飘飞,带着些闻所未闻的幽香,让他止住了呼吸。他没敢站起来走,双腿跪地爬着到炕桌前。他本想把新兵营训练学的匍匐前进,用在这炕上,感觉弯着身子一伸一缩地爬,好象不太合适。他还不知道,在炕上能站起来走,就像戏台一样。一个炕就是一个戏台,如果把炕上白天和晚上的发生的事都加起来,一剪接就是一出大戏。
陈长工也学着盘腿,直直地坐着。孙兽医指着桌上的菜说:“小陈,靠前点,先吃点垫垫。也不知道你来。知道你来,就去接接你了。”
陈长工盯着几样菜,各有特色,心想:林兽医日子过得还很滋润啊。
林兽医给陈长工介绍说:“这是你嫂子。”
陈长工喊了一声:“嫂子好!”嫂子正在给他拿来,一双筷子,一个小碗,一个小碟,一个小瓷杯,弯腰放在陈长工一边的桌上时,发梢划过他的脸上。陈长工的心痒痒的。
孙兽医从脚旁拿出一壶酒,倒在陈长工面前的杯子里,说:“小陈,我们先喝几杯。今天呢,你婶,你哥,你姐姐妹妹都上山拉货去了,下午就能回来。回来给你做点山味吃。你爷呢,去串亲戚去了,去你姑姑家了,到过年才能回来。”
陈长工没等到他的姐姐妹妹回来,就已经醉倒在炕上了。
到了晚饭时分,陈长工还是醉得不醒人世。林兽医对大儿子说:“这症状就叫肠胃虚寒,受过惊吓引起的,应该用温热的补药慢慢调理。他过来时,路走得太急,头次到家里来,又有些紧张。是我忽视了,先给他喝点开水,吃点主食垫垫再喝烧酒就好了。不过,也没关系,把我前几天配的药拿出来,本来是给猪配的,人少量用点也没事。他这毛病和猪的毛病一样,稍加调理就好。”
大儿子取来一大包药,打开交给林兽医。林兽医取出一勺,放在碗里开水化开,给陈长工灌下去。接着又对大儿子说:“你和你二妹妹,开车把他送回养猪场去。你们走不到,他就会醒了。你们帮他把猪喂喂,这一天,不知道猪会饿成啥样了。”
大儿子把柴油农家车发动着,林兽医的四个女儿把陈长工抬到露天的车厢里。车厢里有厚厚的一层杂草,是为掩盖偷猎的动物用的。陈长工躲在杂草上,二妹妹坐在车厢里横着的木板上,照看着他头别撞在车厢两边的铁板上。
陈长工醒来,睁开眼看到头顶上坐着一个女人,又闭上了眼。他使劲地想了许久,想起在林兽医家喝酒的事。他记得林兽医和他一杯一杯喝起来,还有嫂子在一旁劝酒,渐渐感觉到天旋地转就醉倒了。现在在车上一定是林兽医安排家人在送他,但他怎么上的车,是谁在送他,他还弄不清楚。他干脆就装睡着,等到了地方再说吧。
陈长工听到猪的叫声,知道养猪场就要到了。此时,他想让路途再远一点,那怕是就这样躺一夜也好。车停了下来,哐当哐当的发动机熄了火。林兽医的大儿子过来,轻轻地拍了几下陈长工,说着:“兄弟,兄弟,到家了,到家了。”
陈长工哼哼两声坐起来说:“哦,哦,我这是怎么了,到家了,我还不知道。”
“你喝多了,睡着了,俺爹让我们送你回来的。这是我二妹妹,来帮你喂猪的。俺爹说,你出来一天了,猪早上吃一顿,会饿的。现在天又这么晚,你也身体虚弱,还得忙很长一阵子,我们正好来送你,就帮你把猪也喂了。这样,你就省事了,能早点休息。”
陈长工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说着:“真是麻烦林哥,还有二妹妹了,天这么晚又辛苦你们送我。今天真是丢人了,竟然喝多了。还是家里的酒有劲啊,我感觉那酒得有六七十度。真是好酒,就是我量小不能承受。”
二妹妹的搀扶着,大儿子接着,把陈长工弄下了车。陈长工进了屋,二妹妹像是很熟练地就找到暖水瓶给陈长工倒上水说:“你先喝点水。俺爹让给你带的饭菜,我去车上给你拿来。过一会儿,热热你再吃。我给俺哥先帮你把猪喂了。”
兄妹俩儿去喂猪了,陈长工喝了几口水,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收拾一下屋子,准备等他们兄妹俩儿忙完,让他们坐一会儿。然而兄妹俩儿喂完猪,都不进屋就要走。大儿子把一包药给陈长工说:“俺爹给你说过吧,这是给猪的药,治惊吓的。猪吃了就能安神,长肉快。”
陈长工拿着药包站着,一直到柴油机的声音消失才进屋。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兽医的二女儿常常会翻山越岭来帮陈长工喂猪,收拾屋子。陈长工也会送林兽医的二女儿,翻过他遇到黑熊的山梁。来回几趟,他也就忘记遇到黑熊的事,就是想起来他认为那次遇到黑熊是属于幻觉。
陈长工和林兽医的二女儿一起也在大山里迷过路,是他们想往大山深处走走,只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害怕。后来通过他们齐心协力,集思广益,没费太多周折就走到熟悉的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