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又遇黑熊
陈长工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林兽医早点来养猪场。
林兽医回家的路,如果走人工开凿出来的路得绕到水湾县城边上,曲折三十多里。若是从山里走,翻几道山梁就能到家,这需要熟悉山形走势,还要有爬山越岭的技能。陈长工给林兽医带了些猪场备用的药品和简单器械。
这些东西是部队卫生所和军需部门配发的,还没有派上用场。陈长工刚到养猪场不久,部队就请了一个畜牧军校的教官,陪陈长工在养猪场住了几天。教官教陈长工一些简单的疾病防治,比如猪拉稀用什么药打什么针之类的。手把手教会了陈长工给猪打针,并实习似的在教官的指导下,给小猪打了一遍生理盐水。也许是大山里环境污染小,病毒少,再也许是陈长工命运好,猪都给他争光。猪由刚来时的二十多斤,没病没灾地长到二百多斤。陈长工把猪的健康成长,归结于猪小时候打过生理盐水。
他在一个雨天里,来了灵感,决定再给猪注射一遍生理盐水。由于下手的第一个猪,不听话地上窜下跳,带着扎在脖子上的注射器,几乎把同圈的猪全部咬伤,嗷嗷嚎叫。陈长工慌忙跳出猪圈,决定中止计划。
陈长工把林兽医送过一道山梁,还要前行,让林兽医止住了。林兽医动情地说:“小陈,我们有缘分啊!以后我就拿你当亲侄子对待,你就当我是你亲叔。哪天你回咱家坐坐,我陪你喝上两杯。认认家门,认识一下你爷、你婶、你哥,还有你姐姐、妹妹。”
陈长工怕林兽医累着,一定坚持再送上一道山梁。在山梁上和林兽医告别,登高念远,才显示出依依不舍的亲情。林兽医扭不过,他们又上了一道山梁。向上爬的时候,林兽医给陈长工讲了不少野外生存知识。着重告诉在山里走,一定要在走过的地方做标记。林兽医举例说:“小陈,大的动物会咬断树枝,作为标记。有时候嫌麻烦,就在树干上撒泡尿。别小看动物的尿,学问大着呢。发情要用尿表示,领地也要用尿表示,总体上说,它们的世界少不了尿。”
他们来到山梁上,林兽医一再表示:过几天就来看陈长工,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自己。陈长工已没有送林兽医的理由了,分别的话已经让林兽医说完。再送下去只能默默无语两眼泪了,两人的手紧紧握了许久才松开。陈长生看着林兽医步子轻盈向山底划去,直到在消失在树林里。
陈长工下了山梁,来到谷底。这里树木林立,灌木丛生,别有一番景象。他想到林兽医说到动物尿的事,就对着一棵大树的树干撒起尿来。树丛里有呼呼啦啦的声响,他定神望去,一只黑熊向他这边移动。陈长工的裤子还没提上,愣愣地看着黑熊越来越近。
黑熊向前移动,前掌抬起时,比人都高,张着大嘴,马上就到陈长工跟前。陈长工等待着黑熊对他的攻击,没有一点要逃走的意识。黑熊停了下来,和陈长工对视着。陈长工能感知到耳边有风声吹过,还有树叶落地的声音,但他却没去想怎么化解和黑熊遭遇的局面。黑熊一直不动,陈长工的脑子里才出现逃跑的念头。他啊——了一声,转身顺谷底的走向跑起来。
陈长工感觉到他起步的同时,黑熊也起动了,一团黑影在沿着他跑过的地方赶来。身后黑熊擦过树丛的声音,一直响在他的耳边,还有树枝折断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工身体的能量几乎消耗殆尽了,他才有意放慢了脚步。此时,他认为还是在跑,事实上,和快步走差不多。陈长工想:既然已经跑不动了,也就无所谓怕回头耽误时间。他回头看时,黑熊没有一点踪影。他还是怕黑熊会追上来,在思想上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又跑了一段时间,陈长工感到再跑下去,会累趴在小溪里。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跑在一条溪流一侧的边上。溪流不大,浅的地方,能看到水底,水中的乱石犬牙交错。溪流的两边有人工无意走出的小路,只是不常有人走,似有非有。无论黑熊追不追来,他下决心不能再跑了。当务之急是得想想怎么才能回到养猪场,显然是不能走回头路,眼前最好的办法是先沿着溪流走上去。
溪流逐渐湍急,地势也逐渐高起来。陈长工想:山谷到了尽头,再上去就能到山梁上。到了高处看看,再选择道路吧。
正如陈长工想的一样,不知不觉中,溪流不见了,他到了山梁上。他已经忘记了黑熊追赶他的事,脑子全部用上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他突然看到对面的山腰上有一个大洞,周边没有树木,在满山树林覆盖的大山里特别显眼。他一阵惊喜,脑子飞速旋转,想到了山洞一定是当年部队挖到半道,后来废弃的。既然是当年部队挖的,洞口下一定有通向养猪场的路。
有了目标,陈长生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地上,继而又躺了下来。松软的枯叶让他不得不闭目养神,恢复一下体力。有阳光照着他的半边身子,暖烘烘的。
陈长工在没看到黑熊前吃过熊肉,那是他在新兵连训练时期。
那年冬季,陈长工和来自五湖四海的一千多名新兵,集中在一个深山里的军事基地里,开始下部队前的特殊集训。在新兵连队里,陈长工学到了什么特殊技能,他记不太清楚。如果他真的学会了空手夺白刃、单掌碎石、头断石碑什么的,也不会让黑熊追出几十里路远。他记忆里抹不去的是,教官训斥他的声音——笨蛋、草包,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够——罚他围着操场跑。
新兵集训结束前的考核,有一项是独立执行夜间巡逻任务。内容是从营地指挥所出发到山上的一个哨所,来回快步走正好两个小时。在漆黑的夜晚,在一条山间崎岖的小路上,想跑着完成任务,简直不太可能。就是不负重,不带枪,赤手空拳,也必须得摸索着前进。步骤是间隔半个小时放出去一个人,走到哨所,哨所有教官给发一个条,两个小时内拿回来算是考核过关。
陈长工的考核分在一个小组的最后一名,那个时间段是凌晨的三到五点。陈长工他们晚上就到了营地指挥所待命,只有考核过关了才放回宿舍休息。
到了凌晨三点时,陈长工立正在指挥所里,双手紧握着冲锋枪,等待着教官发出出发的命令。教官向哨所打了个电话,然后对陈长工说:“听口令,把枪归位,原来休息!”
原来,应该二个半小时前放出的哨兵迟迟没有归来,二个小时前放出的,也超过了时间,没有回来。
考核的新兵,是交叉放出去的,每个人都要牢记口令,在路上相遇时,先发现的一方要喊口令,对方答错或答不上来,可以开枪射击。这是真枪实战考核,也是为了防止真有犯罪分子借机抢枪,搞军事破坏或是报复社会。枪装五发子弹,前面的两发是空包弹,只有声音,不带弹头,是怕走火。后面的三发子弹是真家伙,打中什么必然会打出个洞。
在陈长工应该出发前二个半小时,放出去的新兵,小心地走着,一点声响都触动他的神经。他感觉风吹动树林的声音总像是有人在动,也确实有动物在夜里活动。
新兵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黑影立在道边。他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大喊:“口令,口令,快说口令……”黑影不但回答,竟然向他走来,他再喊一声:“口令。”黑影还是继续向他走来,他慌张地说:“再过来我就开枪了,真开枪了。”说着枪还没对上黑影两声轻脆地声音,已经划破夜空,在树林中荡漾了。黑暗还向前来,他已把枪对上了黑影,一枪,黑影还是前来,又一枪,黑影摇晃着前来,又一枪,黑影还是前来。他又扣动了扳机,没子弹了。
他回头就跑,下意思地把刺刀推上。他想:不能逃跑,这是考验自己的时刻到了。他回过头时,黑影已经上来。他感觉到双腿有些不听使唤,上身冲过去,腿还在原地。黑影已经近身,他压在黑影上。他感觉到身体下温热一团,回过神来,发现黑影是个大的动物。他仔细看辨别了一会,才确定是只黑熊。他起身后,发现枪已经插在黑熊身上,拔了半天才拔出来。
他在原地等着,知道下面马上会上来人,上面也会下来人。上下两面同时来了人,这三个人,有喊口令的,有答口令,乱成一团,但能听出声音,都是战友,毕竟在一起同吃同住同训练三个月了。
他们三个人临时成立了战斗小组,讨论到下面又上来个哨兵,决定把黑熊抬哨所去,让哨所的教官下达下一步怎么办的命令。
几个正在考核的新兵,刚走上哨兵的岗位,就打死一只黑熊,让教官吃惊不已。教官一看这几个新兵,一个个一身血迹,像是真的参加了战斗似的,又觉得好笑。这三百多斤重的家伙,他们是怎么抬上来的?让教官真的暗暗佩服他们体力。他想:打仗还真得是新兵,不说别的,就是这个,要是老兵,一夜也弄不上来。
哨所的教官,正在考虑这事怎么给指挥所的教官说时,指挥所的教官来了电话。指挥所的教官听完汇报,说:“收到,对战利品就地处理。再有到哨所的考核新兵,留在哨所帮忙,不要再放下来。我准备一下,马上上去。”
哨所的教官立正说:“是,首长同志,完全服从您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