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婚礼

京城的大饭店每个周末都有婚礼。有低调来参加婚礼的,独自出行,来去匆匆。打黑车是常有的事,还不在乎车费。也有的来参加婚礼的感觉几百块都送出去了,也不在乎让黑车骗去几个小钱。这也是黑车司机愿意往有婚礼的饭店扎堆的原因。

“副总”把车停在大饭店的路边,对吕大翠说:“你先在车上,我进去把礼钱随上就出来。”吕大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一半,堆缩在车座上,不说话。她不是心疼钱,而是拿了这么多钱,连饭都吃不上,让她不痛快。她想着,气不知道又从哪儿充进肚子里,一起一伏地只“哼”了一声,仿佛怕多说几个字,气会再跑出去。

“副总”进饭店去了厕所就回来了,上了车,随手就咣当几下,把车门关上。他踌躇满志地对吕大翠说:“真不容易啊,算是把礼钱送上了。这是给咱面子,有些人想送钱,都找不着门。这样吧,既然来了,你进去看看吧。参观参观,学习学习。我们以后的婚礼也按个套路办,再说了,我们不举办这样的婚礼,我这几年送出去上百万的礼钱怎么能收回来呢?正好有这个机会,你就随意看看,反正婚宴上的饭菜都是摆个样子,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个样子嘛,好看不好吃。就是吃也不一定能吃饱,你进去看看吧,有个形式就行了,也算是你也来祝贺了。以后我们的婚礼上,也给人家好说,当初我们两口儿可都去现场了。等你看完回来,我们吃烧烤去。来几块大块烤肉,弄瓶二锅头,解馋还实惠。”

吕大翠听“副总”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道理,对“副总”的深谋远虑佩服得没了词语,给“副总”一个深吻,算是一切尽在吻中。她下车就奔大饭店而去,留下“副总”一脸口水地坐在车里。

“副总”心想:她要是进去,没有四个小时她是出不来。也别说有婚礼,就是没有婚礼,这傻娘们儿进去绕一圈,想出来,光找出口就得两个小时。估计拉趟去昌平的活儿,也能轻轻松松地赶回来。

事实上,吕大翠没进去光在饭店门外看就用去了一个半小时。这大饭店门前,可真是川流不息着穿红戴绿的人们。用上万个五彩的气球编成的门下,光大红颜色的礼仪小姐,吕大翠数了数就整整十八个。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的乐队人员达到三四十多人。由于乐队的人都在动,她也没数太准确。

吕大翠想:反正也坐不上桌,先别进去,在门口等新娘子的车队过来再跟着过去吧。得好好看看新娘子穿什么戴什么,还有新娘子的手里捧着的花也要看仔细看清楚,看看是真花还是塑料的。吕大翠又是忙着看,又是忙着想,还得闪躲着来往的人。她灵机一动,从后屁股口袋里掏出诺基亚手机,躲在一边一个角落里,调试半天。她想拍几张照片,留作以后自己和“副总”的婚礼时,作参照。

迎亲的车队太长了,光敞篷的车就十几辆。车前面一朵大红花有锅盖大小。花两过的红布带把车的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车牌子。“副总”给他讲过不少车的牌子,她没记住几个。她在猜,实在猜不出,就顺口说一句:“这么多桑塔纳啊!”

新郎拉着新娘的手,高高举起,把新娘牵下了车。伴郎八个,伴娘八个,走在两边,给挽着手臂的新郎新娘走成一个活动的走廊。新娘子后边,八个小男孩儿八个小女孩儿也是黑西服白裙子,抬着婚纱。吕大翠在思考着新郎怎么没有抱着新娘进门时,鞭炮响起,噼里啪啦一阵子,时间倒不是太长,一会儿就停了。

而此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帮人。这乱哄哄地拿着像是灭火器的男男女女,你争我抢地往新郎新娘的头上喷。像棉絮似的长条的东西,漫天飞落,把新郎新娘缠绕一圈又一圈,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好像这辈子谁也别想离开谁。新郎新娘一行还没有完全进入到气球编成的大门里,几十箱红气球带着飘带,在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拥挤着飞上了天空。气球编成的大门上,也有不少不安分的也跟着飞上天。更让吕大翠惊奇的是,像变戏法似的,几百只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集中在大门口了。气球一飞上天空,鸽子也跟着飞,一会儿就追上了气球,混杂在气球里一起飞。气球越飞越高,鸽子突然一起变向,在天空中转了半圈,飞进了远处的高楼丛中。

吕大翠跟着人流进了大饭店。她走进一个大厅时,才发现这大厅太大了,像戏院。大舞台上,装饰一新,灯光舞美一应俱全,两个主持人,拿着话筒直直地站着。一场大戏就要开演了,吕大翠有些激动起来。她感觉好像一会儿她会上台说几句,有些莫名的燥热。

舞台前有一个长长的台子,几乎伸到大厅的后面的墙上。上面用真玫瑰花瓣铺了厚厚一层,当作了红地毯,两边站着几十个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比台子高出半头。男孩儿三七小分头,油光锃亮,女孩儿头上别着红花。音乐响起,新郎和新娘缓缓走在花瓣上,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

长长的台子两边有上百张桌子,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吕大翠张望一遍,也没发现有自己认识的。那些人在吃着糖果,啃着水果,喝着饮料茶水,有看的,有聊的,有发呆的,有打电话的。几十个穿旗袍的服务员,穿梭期间,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忙个不停。

吕大翠没有用手机拍照,不是因为大厅里,各种长枪短炮闪个不停,还有几台摄像机,在戴着耳机的人的操纵下,转来转去,而是她第一眼看清楚新娘子后,就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新娘子已经走到舞台上,一袭白纱,风姿绰绰。有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像是从车展上的模特摇身一变过来的。

舞台上,开始真正的演戏了。主持人先说一段像快板书一样的词后,又开始像评书一样夸奖新郎和新娘,接着让新郎和新娘做游戏,逗得台下有欢呼声。主持人看新郎新娘累了,就让他们站着不动,出谜语让他们互相猜。比如:你爱不爱她,她爱不爱你?猜着猜着,弄成了绕口令:你是爱她还是爱她还是爱她,他是爱你还是爱你还是爱你。

吕大翠觉得一个接着一个地上台发言的人不是很有意思,像是电视上开会,领导讲话,还拿着纸在念。这个时候,台下桌子上的酒杯响成一片了,菜也在陆陆续续占满了整个桌子。吕大翠这才发觉大门口,只有她和两个穿黑西装,白衬衫,带领结的服务员站着。她感觉他们好像和她说过话,但不记得怎么回答的了。她决定不再看下去了,冲服务员笑笑走了。

她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能出去,因为她进来的时候是跟着别人进来的,也没时间留意。这时,她想起来得上趟厕所。慌慌张张找到厕所,方便后,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站了一会儿。她感觉脑子空空的,又感觉好像丢了什么。摸摸手机还在,就放了水洗了把脸。

大饭店大门外阳光正强。吕大翠感觉这是来京城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强的阳光,睁不开眼。她在饭店门口站了半天,想了想“副总”停车的大概位置。她走到“副总”停车的位置,没发现车在。她认为是她记错了地方,又走了几处,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上。

这时,有汽车的喇叭声在吕大翠的身边响起,她才发现“副总”已经在她跟前了。她今天感觉到汽车的喇叭声特别刺耳,是以前没有过的。“副总”拍打着车窗玻璃让她上车。

她上车后,“副总”说:“真不巧,本来不进去吃饭是怕让熟人看见,到底还是让熟人看到。还不只是一个,开始是一个部委的领导,在我感觉在车上窝憋时,刚一下车就让领导看到了。你说能不送送人家回家吗?这不,刚回来,还没把车停稳就让人拍着车窗认出来了。是一个国企的老总,很熟悉的,能常开会在一起。他还以为我是黑车呢,说是他在上海开会,这不是知道领导家有喜事,早上就坐飞机回来了,随了礼钱还得马上飞回去。唉,这一趟机场给我跑的,差点没把车轮子跑掉。也是,这车也得修理一下,好长时候没保养了。”

吕大翠在回味着她看到婚礼上场景,还不知道怎么给“副总”说。让“副总”一说车该修理了,就想到看到没有顶盖的车了,问:“上面没顶的车是什么车了?”

“副总”说:“这个可多了,有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劳斯莱斯,好多好多。有些我都没开过呢,贵的还有几千万的。”

“我还以为是桑塔纳。桑塔纳这个名字不是也很洋气的吗?”

“副总”说:“你现在还不怎么了解,等以后我给你买个贵的,你就知道了。车这东西,不开不知道,开了才知道。哦,对了,我今晚就得出差了,去上海。就是刚送那个去机场的老总,让我过去一趟,说上海那边有个企业要卖,我们准备一起合作买下来。”

“得不少钱吧。”

“是不少,三十多个亿。”

过几天,吕大翠觉得“副总”应该回来了,可不知道怎么没来找她,让她心里不舒服。每天晚上自己喝上两瓶啤酒,把自己弄得晕晕的,好胡思乱想。

吕大翠,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作思念的滋味。她是坐立不安,饮食无味,孤枕难眠。

“副总”来找吕大翠时,吕大翠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副总”问怎么了。

吕大翠说:“人家想你了嘛,你都不来看看我,让我好难受……”

“副总”知道几天没带她出来玩,让她在一个人屋子里,看情感剧看多了,才会这样哭成个大花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