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柳暗花明像是村
刘志对局长是熟悉的,领导不认识职工是常事,职工哪有不认识领导的。刘志也的确是让业务点的领导挤兑得实在混不下去了,离开了单位。刚走不长时间,就听到省局撤消的消息,让他欢喜了好几天。当着几个好哥们的面,把他的所有上层领导骂了一个遍,当然也包括局长。骂他们缺了八辈子德,王八犊子也有今天。高兴完了,看分局还在又有些失落,整不明白机关的事,让他恨自己学问太低,理解不了世事的变化。于是就想法挣钱想弥补这些,结果进了黑社会团伙,暗地里向所辖地盘上的企业商家收保护费,开始了新的职业。
当初总看到局长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在讲话,感觉很遥远,现在局长就满脸笑意地坐在自己面前,刘志感觉到以前不该骂人家,觉得有愧,说话也文明礼貌,不带脏字:“局长,哪里,就是混口饭吃,说不上有多好,不过,现在跟着朴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所以我就想到带朴哥来见见局长,认识一下,朴哥的能力完全有可能让分局起死回生。”
局长心想:起死回生,笑话,就你俩能让分局起死回生!心里这样想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反而像是多了些感激的表情。
刘志说:“局长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找个饭店边吃边聊吧。”
局长客气了一下说:“不了,不了,还有些事要处理,改天吧。”话一出口,又觉得像是自己讽刺自己,这满眼的狼藉,还有什么事呢?
刘志知道局长这是官场的话,上前拉起局长说:“走吧,走吧。”
锁上门时,碰到分局的牌子,倒下来,让刘志扶住了。局长说:“小刘的身手真快啊,要不就砸到我了。对了,小刘把牌子拿下去扔了吧,我正觉得没法处理呢。”朴图马上开口说:“牌子在这啊!”又突然感觉说漏了嘴,改口说:“牌子就放这吧,怎么说当年也是一级机关的代表啊。”
局长说:“也好的,一会儿,单位还是人,他们收拾的时候就扔了。”
刘志看一眼朴图说:“局长,还是把牌子放屋里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硬拉着局长把门打开,抱进屋里。
局长把门锁定,刘志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刘志在朴图的配合下,强拉硬塞把局长装在一辆崭新的黑色奥迪A6车的前座上。局长告别小车有些时日了,突然坐在前座上,怎么也觉得不舒服,没有了往日有专车时候的理直气壮。领导的小车前座应该是秘书或安全人员坐的,领导大多不顾个人安危愿意坐在前面,意识深处里领导就应该在前面,跟在下属的屁股后面,有失领导的威严。
刘志把车开到一个酒店前,三人下车直奔包房,好象酒店里有内应,这让局长想到这两个人已经谋划好了,至于两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想不清楚。自己手中的权力两人应该清楚,早已过期作废,别的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呢?他们不会糊涂到想聘请自己去他们的企业管理个什么吧?局长坐下来时,心又忐忑不安起来,官场上的人和权力一分开就是个废物,还有什么价值,唯一的专长行政管理,在私企中还能有用吗?自己都怀疑。
酒菜上齐,相当高档。又让局长不免怀念起过去的岁月,时光飞逝,苍海桑田啊!
朴图出乎局长的意料,烟酒不沾,以茶代酒,先说了一番仁义道德的话,仿佛是道德家的化身。局长和刘志左一杯右一杯的喝起来,开始他们还让朴图举茶以示干杯,后来也被忽略了。
局长晕晕乎乎时,实在坚持不住,问朴图做什么企业,是不是有事情要大哥帮忙,如果看上大哥身上还有余热,一定在所不辞。
朴图说:“听刘志介绍过局长,我觉得局长正当干事业的时候,赶上改革开放,仕途中断。很可惜啊,很可惜啊!”
局长心里酸溜溜的,还要等朴图说下文。他却喝起茶来,再不说话。
刘志说:“局长,朴总在香港有家很大的贸易公司,化工机械石油什么都做,公司在美国什么拉斯什么克都上市了,光卖股票一天都能挣几千万。朴总以前是咱们这一个厂子的家属。”
局长问:“哪个厂子,以前咱这十多个国有厂子,现在就剩下一个了,其它的都兼并的兼并,出卖的出卖,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怎么明显。”局长想发些感慨,比如什么改制啊,改来改去,还不是苦了职工,肥了领导,像我这样两袖清风一肚子酒精的干部,天底下都找不到第二个。局长喝了口酒止住了。
朴图说:“是,是,就是现在的化工设备厂。我也没在那上过班,家父是厂子里的职工,也早退休了。我在咱们这里的时候,跟着母亲在郊区生活,上了大学就离开了。”
局长问:“现在父母还在咱这儿吗?”
“父亲去世了,母亲在省城妹妹那儿,这里也算是没有亲人了。”
局长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为谁为什么事叹息的。然后端起酒说:“这样,我敬你一杯,你这是荣归故里啊!”
朴图站起身说:“哪里哪里,咱们都是家乡人嘛。敬不敢当,我们共同祝愿家乡建设得越来越美,人民生活得越来越好吧。不过,很抱歉啊,我是滴酒不沾,平时都忙着工作,也没时间把精力用在酒上。烟呢,也抽不了。我小时候家教很严的,父母教育我们一定要做个有益于国家有益于人民的人。我就以茶代酒吧,也祝我们今天的相识是个美好的开始。”
局长一手端着杯,一手夹着烟,哼哼着,不知说什么好。他怕说多了,露出了破绽,让刘志感觉出,朴图一个企业老板成了清正廉洁的模范,自己倒成了吃喝嫖赌的社会败类。
局长痛快地干了杯,问:“朴总是党员吧?”
朴图用手扶了扶眼镜说:“不是共产党员,是民革党员。”
刘志看局长有些迷茫,解释说:“朴总还是省民革委员呢。”让局长更迷茫了。
朴图说:“民革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简称。民革作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的一个参政党,同中国共产党一道共同致力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在国家经济建设、社会建设中做了一些事情,我们主要是通过政治协商、参政议政、民主监督,参与国家建设。”
局长不停地点着头,心想他这不是国民党吗?怎么参政议政?又一想我是共产党,不觉情绪有点激动,端杯要敬酒,又放下了,怎么感觉像国共合作谈判呢?心里恨恨地说:管******什么呢,我就是共产党员不也下岗靠边站了。
刘志借势端杯给局长撞击了一下,咣地一声,两人的杯子里的酒都洋溢出不少。
朴图看局长已经带着醉意了,说:“局长,我这次回家乡本是故地重游,像毛主席说的,到处莺歌燕舞,旧貌换新颜,真是十几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啊!”
局长挥着手说:“是啊,还是家乡亲,再穷也是家乡水甜酒美啊!”
朴图接着说:“看到家乡轰轰烈烈的改革,也想为家乡做点贡献。”
局长又挥着手:“好啊,好啊,我代表,哈哈,我代表我全家吧,向你表示热烈欢迎!”手在空中就鼓起掌来,刘志条件反射也跟着鼓掌。
朴图表现出忧心重重的样子来,不再说话。
刘志说:“朴总,香港公司做外贸,看看咱这能做不?也别说,分局以前就有外贸业务。”
局长说:“是啊,是啊,看看我能帮忙不?”
刘志说:“局长,你还真说对了,不如这样,把分局交给朴总管理吧。”
局长一愣说:“分局早就黄摊了,还能有什么用啊,昨天开完会了,今天收尾,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不是你把分局的牌子抱屋里,说不定现在也早让他们扔垃圾堆里了。”
朴图喝着茶听局长和刘志一来一往地说话,脸上的忧心重重消失了,悠悠然的样子。
刘志说:“有什么就用什么吧,咱就用那块牌子,让朴总投资,重新组建分局,你还当局长。”
局长说:“我哪里还能当局长,再说昨天开会都说解散了,再冒出来个分局,怎么解释啊?”
刘志说:“局长,你看这样好不好,职工现在没跟分局解除关系的,愿意上班还来上班,工资以前是多少还是多少,另外根据贡献还有资金。只是职务就不是原来的职务了,分局重新设置职务。您老还愿意当局长,你就还是局长。”
局长真有些晕了,胡思乱想起来: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傻子,还要建分局,上级单位在哪啊,省局早没有了,那些领导都到点的退休,没到的都预退了。谁给任命局长,这几年分局除了门前的一块过时的牌子,几十名没饿跑的工作人员,瞎混了这么几年,能卖的卖了,靠到今天,一穷二白,寿终正寝。朴总就是有钱也不能玩这个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这小刘一定是喝多了,信口开河,瞎勒勒。这年头,从上到下没一个不吹的,也没有个靠谱的,扯起蛋来比二人转还能扯。
朴图说了一声:“我看这事还真能研究。”让局长的眼睛一亮,像是彩票中了个头奖。
局长看着朴图,等他再说话。却让刘志抢了个先:“朴总,你找找省里领导呗,把分局恢复了吧。”
朴图说:“我看看吧,如果行我给局长信,咱们研究研究,算是我给家乡做点贡献。”
局长头雾水,加上一肚子酒精,彻底晕菜,语无伦次地讲述着他当年的政绩,还有对未来的信心。
朴图说:“刘志,你陪局长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一下。”朴图夹着包走了,局长想站起来没站起,只说了声:“小朴,慢走啊。”
刘志送朴图,走出门就折了回来,问:“局长还能喝吗?”
“没问题,没问题,这点水酒,还真不算什么。”
刘志小声地说:“局长,我带你去个地方醒醒酒,在这儿就别喝了。”
局长说:“哪儿啊,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刘志说着,扶着局长出了饭店。
刘志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局长推在车的后座上,回身坐上车,对身边的司机命令说:“去光彩洗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