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机会就得上
阮铁英不记得在医院住了几天,身边的护士像是专职保姆,形影不离,端吃送喝,关怀无微不至。
杨水花来到阮铁英身边时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她本想马镇长单独约见她是说村委会选举的事,是组织找她谈话,离当选村支书只离一步了。可马镇长只字没提提名她当村支书的事,直接给她下达一个任务,让她去医院看护阮铁英,什么时候做好阮铁英的思想工作,保证不再上访,方可回家,并持续监视下去,至少半年内保证阮铁英不离开村子。这项任务应该是交给孙官的,怎么直接就落在自己的头上?她不知道这是马镇长信任她在考验她,还是孙官给马镇长送了什么大礼,回避了这项艰难的任务。政治任务是不能讲条件的,必须无条件地完成,就是死也得热血撒在党的事业上。唯一给她安慰的是,马镇长上说,你们村选举的事,党委研究了,决定等把上访的事处理好再开展。这像是在提醒她,如果能保证不让阮铁英上访,她当村支书的梦想还是大有希望的。
阮铁英对村委会没有一点好印象,又经历这一场场变故,早已对什么领导干部恨之入骨。杨水花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也就放下架子,成了真正的仆从。变着法地给阮铁英好感,言语还表露出对孙官的不满,认为他不应该粗暴的干预村民正常的民主活动。女人的心思应该是女人最了解。杨水花终于感动了阮铁英,阮铁英也就放松了戒心,说出了孙官强奸她的事。杨水花跳了起来,无比气愤地说:“着这个畜生,真不是人!这是伤天害理!”
阮铁英嘤嘤地哭了。
杨水花思量了一会儿,坐在阮铁英身边,给阮铁英擦着泪。阮铁英看到杨水花也掉下了泪,才止住泪水。杨水花拍着阮铁英的肩膀说:“有事就跟大姐说,大姐给你作主。但你得听大姐的话,保证不去县里上访了,我带你回家找孙官个畜生算帐。”
阮铁英不知道怎么给孙官算帐,就问:“不告他,还有啥办法?”
“告也没用啊,事情就你俩知道,他不承认,也拿他没办法的。大姐给你出个主意,但你可不能把大姐出卖了。你回家后,把他强奸你的事跟家里商量一下,你们去他家把得家的东西都给砸了,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必然会告你们,这不就有人管了,不用你去县里告他了,说不定县里还会来人找你呢!”
阮铁英说:“杨姐,我听你的,你带着回家吧!”
“但,你得跟镇政府保证以为不去县里上访了。傻妹妹,上访能解决什么问题,上到最后都把自己上进去了。你听大姐的没错,冤有头,债有主,不能什么事都找政府。”
第二天,综治主任司马仁治来到医院,给阮铁英一份决不非法上访保证书。
杨水花说:“签字吧,司马主任都是为你好!”
阮铁英写下名字。司马主任看到一下说:“在这写上日期。”杨水花提醒着日期,阮铁英又写下日期。
阮铁英回到家,像是离开家几年了,一头就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女把家哭成了一锅粥。
杨水花把阮铁英叫到一边,小声说:“要是到孙官家闹,等几天再去。不然大姐跟你一回来,你们现在就去,不把我夹进去了。还有你可签字了,签字就有法律效力,不能再到县里了。我也好几天没回家了,先回家看看。处理好事情,没事再来看你。”
杨水花一进家门,丈夫一脸笑容,皱纹都裂开了。杨水花说:“看把你乐的,是不是想我了?”
“嘿嘿,能不想吗?”
“不会吧,你不是还想娶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吗?”
“净瞎说,有孩子咋了?不养活老人的,不孝顺的,不有的是!”
“我看你乐成这样,一定有啥事没告诉我。快说,啥事,让你乐这样?”杨水花拿出来领导作风,命令丈夫。
“嘿嘿,你去镇里这几天,村里人都议论起来了。”
杨水花心里一惊,问:“议论个啥?有啥好议论的!”
“人家都说你要当村支书了,还说你有当官相,以后能提拔到镇政府去。”
“还说啥了?”
“还说孙官像是出啥事了,都不敢出屋了。要是真出点啥事,村支书就是你的了,跑都跑不了!”
“别没事瞎心思了,快给我整点吃的去!”
“好好,这几天在外面没吃好睡好吧!我给你都准备好了,一只十几年的老母鸡炖了两天了,热热就行,连吃带喝。”
杨水花说:“哪儿来的鸡啊?”
“这不是听说你要当村支书人嘛,就有人送礼了呗。”
“我给你说啊,你可别到外面宣传去,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唉,你不是总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这一回还真是亮了。”
“去去,别在这儿忽悠了。”
杨水花喝着鸡汤,心在琢磨着:这一下孙官个老小子,算是完蛋了。再把强奸的事招出来,进去就得几十年,就准备着老死里面吧!
杨水花看丈夫半天不说话,挑逗着说:“喂喂,你在哪儿想啥呢?咋不说话了?”
丈夫一脸奸笑着说:“我在想你当了村支书,我能干点啥呢?嘿嘿!”
杨水花笑出了声,心想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都没出过大山,还想着当官。
“笑啥,就那个破村支书,我当一样能行!”
杨水花笑得更厉害了,说:“行行,能行,我先给你安排点任务吧。”
“说吧,只要不让我写字就行。”
杨水花神秘起来说:“你这几天看着点阮铁英家的动静,看她出门,就注意点,如果她出村子,马上告诉我!”
“咋的了?”
“她前几天去县里上访让镇里抓回来了,让我看着她点,别让她再去县里。但我想这几天她也不会再去,你就有空时注意点就行了。可你得给我记着了,不能说出去,你就当没事在她家附近瞎溜达。”
“唉,我也没那么傻吧!能说是你让我看着她的吗?哪不是缺心眼吗?”
杨水花又神秘地说:“对了,还是点事,你有空去孙官家的果园和养殖场看看。”
“看它干啥?”
“让你看你就看,看看里面还有啥东西?”
“行行,我明天就去。”
杨水花喝了大补的鸡汤,半夜没睡着,换着法子挑逗丈夫。把丈夫乐得要死要活的,最后像炖了几天的老母鸡,骨头都酥了。
在这个夜里,阮铁英一家人都泡在泪水里,还有释基和二丫。
释基来阮铁英家两天了。他担心着阮铁英抓回来,会受到打击,就跑来想安慰她。可看到阮铁英还没回家,更是担心,二丫也一天到晚在阮铁英家陪着她的父母,安慰着他们。释基没看到阮铁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阮铁英的父母心急如焚的可怜样子,后悔着不该给阮铁英出主意。结果弄巧成拙,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阮铁英的遭遇显然超出了释基的想象,他听到阮铁英被强奸时,就从厨房拿出菜刀和去杀了孙官。阮铁英的母亲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放,二丫也没有主意地哭出了声。释基仰望夜空长叹一声:“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阮铁英和二丫抱着哭成一团。
夜空低垂,有几团星星聚在一起,眨眼睛,像是随时落到人间来。
释基对自己的才能衡量再三,也觉得和人拼命,菜刀木棍还属于冷兵器时代解决问题的方式,有些低级,像农民暴动,为文化人所不齿。自己一介书生,真要动真格的,必须不是农民兄弟的对手,菜刀木棍是他们的手中常用物件,身体的抗击打程度也是世界上最超强的群体。常年在高压状态下生存,每一根神经近似麻木,对命运又有种超脱的理解,死是为生存必然要付出的代价,恨不得早点去轮回。释基放弃了凭借一腔热血硬拼的想法,但也不能退缩,准备走曲线解决问题的道路。
释基和阮铁英及二丫,天亮前商量好了下一步行动的计划。对付孙官的事交由阮铁英去领导,释基带二丫趁天空中星星还没隐没去县城。
热闹一夜的阮铁英家,在天亮时,突然陷入了死寂,让想看热闹的村民大为失落,犹如盼望的一场暴雨被风吹走了。死寂持续了两天还在延续,杨水花坐不住了,来到阮铁英家。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孙官。村民沸沸扬扬的议论着他强奸阮铁英的消息,是他在媳妇打骂中得到的。他一口咬定是阮铁英诬陷他,说不信可以问马镇长。媳妇让他当着她的面给马镇长打电话,想得到证实。他说:“马镇长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电话。”
他和媳妇都明白,阮铁英不会善罢甘休的。而接下来了的死寂让他们想不明白,阮铁英既然冒着公开失身所要承担的后果,不会没有大的动作来换回敢于说出来失身所传出的代价。通常的女孩受了污辱大都是忍气吞声,偷偷咽下泪水,这在农村更为突出。传出去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也别说找婆家了。孙官想:杨水花去了镇里把阮铁英接回来,也一定知道强奸的事了。她回来也没来跟自己汇报一下去镇里的事,是很不正常的。按照程序应该跟自己打个招呼的,她心底是怎么想的,真的个谜。孙官几次想找杨水花探听一下情况,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先沉默着不支声,看事态发展。
杨水花和阮铁英交谈时,夸张的惋惜声是给阮铁英的父母听的。阮铁英的父母早有为女儿和孙官拼个你死我活的决心,他们的心理反复掂量:活多大不是死啊,一辈子受的苦早有个尽头早投生。
杨水花在阮铁英父母极度悲愤时,说:”多好个孩子,就这样让人糟蹋了,姓孙的也太不是人了,这么好的孩子也不得了手!还让孩子咋做人,不说别的,这风言风语的谁能受得了。落在谁头上,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咱这一家人就是太老实了,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我要不是在村委会当这个破官,得有点觉悟,我就找姓孙的说说理去。咱村里提到这事没一个气顺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这叫啥事啊!”
杨水花临走时,掏出两百元钱,硬塞给阮铁英的母亲说:“给孩子买点啥补补身子,经过这一场事,也把孩子吓坏了。”她又对阮铁英说:“只要你不出村,想怎样就怎样,我就不信了,有大姐在谁还能把咱咋的?天地良心,咱哪一条不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