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苍天无语

警车进了院子,后面司法车也跟来了。马镇长下来车对武所长和小许说:“你们先去看现场吧。”

司马主任过来说:“我们不过去吗?”

“先不用,遵照程序,他们过去更能客观,我们不要打扰他们勘察的思路。”

武所长和小许是能听出来马镇长话外之音的,让他们来一趟是怕事情闹大,留条后路。他们到关押阮铁英的窗口,向里看了一眼,还是吃了一惊。阮铁英在一丝不挂光溜溜地卷缩着,面朝墙,像是睡着了。

小许说:“喂,我是警察!”

阮铁英浑身抖动了一下,翻过身,跳下来冲到窗口说:“快放我出去!孙官强奸我了,他强奸我了……”

阮铁英回身从床上拿起内裤,在窗口挥动着:“你看看,孙官强奸我了……”

马镇长和司马主任听到阮铁英的呼喊,一时没有了主意,远远地望着,不知是过去还是听武所长安排。

武所长对小许说:“你稳定一下她的情绪,我过去跟马镇长说一下。”

马镇长和司马主任迎上来,武所长说:“镇长,看来强奸的可能性很大,内裤上全是血迹!”

马镇长说了一句:“血迹?”和司马主任对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

武所长说:“先把门打开吧,哄着她把衣服穿上。”

马镇长看司马主任。司马主任说:“钥匙在孙官手里,我走的时候交给他了。”

马镇长拍了一下脑门说:“快让车回去,给孙官把钥匙要来。”

司马主任向司法车走去。马镇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跟了过去,对司机说:“去我办公室把孙官拉上来,不要惊动别人。”说着随手掏出一串钥匙,解下一个交给了司机。

小许在窗前跟阮铁英说着什么,阮铁英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听过清楚说了什么。

武所长说:“镇长,我们到车里坐吧。”

三人在车里,你一言我一语,好象老朋友重逢,一派含情脉脉的气氛。

大山里又静了下来,远山如墨,残阳如血。

孙官远远地就看到他清早逃出去的院子里,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他的身子也跟着一抖一抖地颤动,像舞者听到音乐的节奏全身上下不自觉地开始摇摆。他下了车,真切地看到警灯,车上下来了武所长,过来问他钥匙。他在身上,上下拍打了几遍,没发现钥匙。他又开始拍脑门,只拍了一个就停不了。他也想不起来钥匙让他放哪儿了。

马镇长忍不住从车里钻出来,吼着:“孙官,你想起来没有?”

孙官扑通跪在了地上:“镇长,她诬陷我,我真没强奸她。所长也在这,你们审问审问她。我要是强奸了她,就地把我崩了……她疯了,她真疯了……”

阮铁英听到孙官的声音,大喊着:“孙官,你不得好死……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武所长上前踢了孙官一脚说:“起来,你看你这个熊样!钥匙呢?”

孙官爬起来,胡乱地走了几个地方。跟在他身后的武所长说:“我真想一枪崩你!”这一下提醒了孙官,他们在一个盆子旁边找到了钥匙。

武所长接过钥匙,踢了他一脚说:“你可真是作死!蹲在这别动!”

打开门,阮铁英扑在小许的怀里。小许说:“快把衣服穿上,听话……听见没?听话……啊,听话。”

武所长捡起阮铁英的衣服,抓着阮铁英的肩膀往她身上套。小许也帮着给她穿,边说:“快穿上,穿上送你回家。”

阮铁英东倒西歪地走出来,赢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她说啥也不坐司法车,要坐在警车里。武所长说:“好好,你愿意坐哪儿就坐哪儿!先坐着,我们一会就送你回家。”

马镇长和司马主任已经在司法车稳稳地坐着了,看来是不想出来。

武所长和小许,借着昏暗的光,在关阮铁英的屋子里,地上床上拍了几遍。相机的喀嚓声和耀眼的光,刺激着远处偷偷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的孙官的每一根神经。

小许过来把孙官领进屋子,武所长问了孙官一些话,小许在本子上记着。马镇长和司马主任,摒着气,像是想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明知道是徒劳,也做着有一线希望,也不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武所长钻进车里,问孙官怎么处置。马镇长说:“干脆给他关在这儿得了,省得回去也没地方放,再让他回去乱说。”

武所长说:“也是,现在就带到派出所也不太合适吧,是不是?”

马镇长说:“对,看事态发展,明天再决定怎么处理!”

马镇长下车跟武所长过来,对孙官小声说:“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别想歪门邪道。没有我的话,什么时候都不能开口胡说。”

孙官要独自面对黑夜了,在这间他作孽的屋子里。

马镇长和武所长及小许在院子里交谈着,达成一致的意见是:到镇上先给阮铁英买一身衣服换上,再把她送进镇医院住下,麻烦小许看管着她。对外界要严格保密。

武所长跟马镇长上了司法车,开出了院,小许开着警车紧跟着。

一个年纪大点护士给阮铁英换衣服时,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和满脸的泪痕,明白了什么。院长交待她看护阮铁英时,说:“那个女孩可能患有精神病,观察几天,不要让外人打扰,没有许警察的许可谁都不能接近她。如果没什么反常的地方,过几天就送他出院,如果说胡话,只好转到县精神病院了。”

马镇长交待镇医院院长,要找个可靠的护士特殊照顾阮铁英,别出了差错。从医院出来,马镇长就跟司马主任、武所长去一家酒馆喝酒了,他们也忙了一天,精神也处于极度紧张之中,也需要喝点酒压压惊。

阮铁英安静的睡到半夜,突然坐了起来,又喊又叫,吵吵着有人强奸了她……

护士忙制止她,说:“姑娘,小声点,阿姨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精神病?”

阮铁英扑在护士怀里痛哭起来。

许警察敲门问:“怎么了?护士说,她做梦惊醒了,我安慰她一会儿就好了。”许警察打着哈欠回隔壁屋子里,睡去了。

阮铁英抽泣了一阵后,说:“阿姨,我没病,是镇长把我关起来的,让我们村支书看着我,可他强奸了我……”

“哦……哦,那干嘛关你?”

“我哥在木材厂,被王银棒害死了,我去县里告……”

“别说了,我知道了。阿姨给你说,你在这好好的,说不定过几天,就放你回家了。要是你还说强奸你,还要去告,真会把你送精神病院去。到时候可由不了你了,给你打上针,你脑子就不使了。等说把你治好了,放出来,你什么事都忘记了。阿姨不想害你,看你这么年轻,不忍心。你可得听阿姨的话,你也不能乱说,也别害了阿姨。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就行了,你答应阿姨!”

阮铁英点了点头。

马镇长满脸通红地回了家,王银莲很神秘地说:“晚上有个妇女敲开门,就说了一句话,她是靠山屯村支书的媳妇,把二万元塞到我手里,屋子都没进就走了。我喂喂喊几声,她都不回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你电话你也没接。”

马镇长嗯了一声说:“这事你就当没给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记住没?”

王银莲说:“知道!”

天一亮,马镇长一个人开车就去了林管所。他在窗口对孙官说:“下午司马主任来把你接回去,回村老实呆着。我相信阮铁英是诬告你,你没强奸他。”话停顿许久突然又说,“你到底强奸她没有?”

孙官半天无语。

马镇长骂道:“你个****的玩意儿,你这儿还用想,你到底强奸她没有?”

孙官马上说:“没有,是她诬告我,是她诬告我!”

马镇长开车走了。孙官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孙官像劳改释放人员,在半夜里偷偷溜回了家。媳妇看他一身泥土,胡子眉毛像是混成一片,不是几块青紫的脸皮横在其间,整一个黑猩猩私闯民宅。她几天来一直被重重迷惑困扰着,等来一个电话还让她不分青红皂白去送钱,又这么灰溜溜半夜进家,急需知道答案。

“你这是咋的了?”媳妇跟着孙官进了卫生间,问他。

孙官一股脑脱个精光,把衣服塞在盆里就开始放水。媳妇制止不住,蹲下翻口袋,说:“也不看看兜里有没有东西!”

孙官冲着澡,伴着哗哗地流水声,媳妇在唠叨着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媳妇回屋躺下,坐起来好几回,还没等来孙官,大声喊叫:“你掉下水道里了,还洗个没完了……”

孙官进来气冲冲地说:“你个破老娘们吵吵啥,快点把你那破B嘴闭上!”

“你几天没回来,回来就跟我发火是不是。我是破老娘们,有能耐找个黄花大闺女带回来,我立马给你倒地方。你还长能耐了,说你两句就不中听了。你知道这几天给我担心的,再没个信我都得心脏病了。我问你你这几天干啥了,给镇长家送钱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一出是不是让人揍了。”

“你个老娘们事真多,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问,你懂个啥?政治的事给你说你也不明白,睡你的觉得了。我给你说,别没事找事,在这瞎呲呲。”

媳妇倒头睡下,没了动静,只有身子一鼓一鼓的。她脑子里在合计着:一定出啥大事了!

孙官把从头到脚没放过任何犄角旮旯,直想搓出血丝,洗到没了热水,才罢手。

他回到自己管辖的村子里,心踏实了些,躺在自家的炕上,气也喘均了点。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悄悄隐退,代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人站着时总是谨小慎微,躺在床上胆子就大,思想也没有边界,肆无忌惮驰骋。阮铁英的叫喊出响在他的耳边,柔弱的身体挑逗着神经在眼前翻来复去地闪现,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毛绒绒的东西,心像猫抓着奇痒难耐。他十几年没在自家的床上这么冲动过,翻身把媳妇扯过来压在身下,不容分说恣意而为。像一阵暴雨落在烂泥上,孙官所有的意念踏雪无痕地飘远了,自己也烂泥一般,没有骨头似的,滚了下来。他一阵长嘘短叹,大脑中的东西清除归了零,新的东西开始进入。一念之间,脑容量被恐慌占满,继而像被一条蟒蛇吞进肚子,陷入到黑暗的深渊。

孙官早早醒来,眼睛里感觉警察像是站满了屋子,他一身冰冷地坐起来,思考着。身边媳妇的呼吸声,均匀而悠长。

孙官想到先哄好媳妇,外乱是难免的了,把内部安稳好。他躺下来,把媳妇搂在怀里。媳妇还在梦里,咕嘟着:“还整?看来你还真没在外面做啥坏事……”

孙官觉得媳妇在村民眼里长了好多心眼,到他这一个眼儿都不通气。当了官发了财,她整天挂在嘴边,像全是她的功劳。就连一次在县城洗浴做了件坏事,让她知道后骂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说不是她把家打理得风调雨顺的,别说人家小姐让你干,你就是想强奸都找不着门。孙官想到这浑身又有了力气,恨不得掐死她,越加用力紧紧搂着。媳妇扭动着说,你轻点啊……窗口有鸡叫声传进来,像是催促他起早出远门。孙官浑身掠过一阵冰冷,想道马镇长真要一使坏,自己的后半生就得在大牢里度过了。他本来是想跟媳妇聊聊阮铁英诬告他强奸的事,让媳妇有个思想准备,别真要是给媳妇不打招呼,事情抖出来,连媳妇都不相信,那就彻底孤立无援了。媳妇摸索着他的下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憋了他一肚子话,不得不用行动表达了。媳妇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整兴奋了,伴着鸡叫声,吭吭哧哧低吟起来。孙官掏空了肚子,却整出满心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