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荒无人烟

释基得到阮铁英被抓回去的消息后,忧心如焚。他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江浪一个经过风浪的男子给他讲述时还惊魂未定,说完就匆匆走了,说要出去躲躲。江浪这一走,释基再和他相见是在京城,从这时说起还需要十几年的光阴。多年后,一个叫阮柔的女子在水湾县城街头偶然遇到了江浪,他成了阮柔手下一员得力干将,时隐时现,异常诡秘。在水湾县发生的几起轰动一时的大事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好不容易熬熄灯后,释基把几个对阮铁英事件特别关注的同学招集在一起,介绍了一下情况,征求意见,看看这事还管不管。最后达成的共识是还是由释基星期天回去了解一下情况,看事态的发展再说。

阮铁英在只有一个方便从外面观察的小窗子的屋子里,度过了一夜,相对于她激烈翻滚的心事,外面的黑漆漆的夜是死寂的。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如梦中一般的情景,超越了她心理承受的极限,每一根神经都处于断裂的边缘。她陷入摧毁她家庭安宁和自己梦想的重大的变故的泥潭里,全身心的泥浆,沉重而冰冷。越是挣扎越是下陷,绝望而窒息。窗外有人影晃过时,她才会回到现实中一会儿。她恨起了村支书,他离她最近,更是加剧了仇恨。她感觉他是哥哥惨死的帮凶,在整个事件处理中扮演着恶毒的角色。她在心底咒骂他,包括他的家人也顺带着一起诅咒。

东方亮起来,她看不到。早起的鸟儿的叫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得这么清晰。她想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做一只鸟儿,飞在蓝天上。

村支书趴在窗户上,有些低声下气,像是阮铁英掌握着他的命运。他让阮铁英吃点东西,就是不吃东西也要喝点水吧。阮铁英想发火,眼中这个村支书和她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看守共产党的狗特务差不多。她想到江浪装模作样的神态,换种口气让村支书把她放出去,虽说是求,但话语依然生硬。

村支书哭丧着脸说:“不是大叔不放你出去,咱也是乡亲,两家人几辈子的交情。听老一辈人讲,他们都是一起逃荒过来的,远亲不如近邻,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啊!你想想你出去了,不是把大叔坑了吗?再给我整个同案犯,法办了,大叔这辈子就交待了。再说,跑到哪儿组织上会放过你,天网恢恢,还能漏了你!大叔求你了,你老实呆着几天,等镇里来了人认个错,大叔亲自把你送回家。对,是一起回家,我也得回家啊!你就相信我吧!”

阮铁英心里骂道:你个天打雷劈的老不死的,早晚有一天你不得好死。

阮铁英抓起窗台上一瓶水,砸了出去,撞在栏杆上,弹落在地上,瓶子一起一伏地冒着水。村支书闪在一边,把手机伸在窗口上晃了一下,缩回去说:“你看看,有信号没有?我能骗你吗?你咋不信呢?”

“信你个娘个B,你就缺德吧!你骗人还少吗?就你偷伐山上的树,把上面拨给村里建养殖场的钱,说是你贷的款,建成了你家的。村里人谁不知道,早晚一天你得到报应……”阮铁英声嘶力竭地喊声,如五雷轰顶,炸在村支书耳朵里。他蹲在墙根,眼前闪着金花。

村支书半天才清醒,向远处张望,火辣辣的阳光晃得眼睛流出了泪。

阮铁英还趴在窗口骂,把马镇长,综治办主任,王老虎、王银棒,和村支书搅和在一起。村支书觉得他很委层,受到了冤枉,不该把他和马镇长他们归为一类。别看他平时巴结着想走进他们的团队中,但此刻他在脑子里千方百计地想给他们划清界线。他在心里发着毒誓,把马镇长他们咒骂了一番,稍微平息了一些火气。继而又恨起阮铁英来,想象着一枪把她给崩了,才解气。现在就一枪毙了她,他都不会有一丝同情的,会很平静地走开,看都不看一眼。

傍晚的时候起风了,本来被太阳蒸发的一团笼罩在院子上空的湿气,轻而易举地不知去向,代之而来的是阴凉。昏黄的夕阳显得格外的大,占满了窗口,阮铁英一伸手就能抓住。不一会儿,夕阳隐去,天空昏暗一团,阮铁英稍稍平静下来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她有点后悔不该骂村支书,漫漫黑夜只有他一个同类,本应相互依靠,摆脱恐惧,却成了不共戴夜的仇人。窗口呼呼响起的风像是想挤进来,躲避夜的恐怖,阮铁英萎缩在一张快要塌架的床的一角,只有绿色的军被方方正正镇静而麻木陪伴她。阮铁英不再去想让她崩溃的事情,她开始思考怎么逃出去。

一阵狂风吹过,像是要把屋顶掀翻,接着大雨砸在屋顶上,发出沉闷地声响,像是屋顶要塌。寒冷接踵而至,侵蚀着阮铁英每一片肌肤。

大雨没了力气,逃去了,零星的雨点还在淅淅沥沥,时光像是要到黎明。

阮铁英喊村支书,说是要上厕所。村支书埋怨着,硬着头皮搜寻着,任凭阮铁英怎么说,他也不同意阮铁英出来。他找到一个也许是林管所以前用的脸盆,踹了几脚后,也没能用窗栏杆里塞进来。阮铁英喊着让他快点,无奈之下,他小心地打开门,闪出条缝隙,想把盆塞进屋里。盆落地后,他想关门,已经迟了。阮铁英用力拉抓住门沿向里拉,他抓着门锁的铁棍向外拉,僵持了许久。门半开了,阮铁英向外冲,他堵在门口。阮铁英想推拿他,越用力越陷入他的怀里。

村支书在铁门沦陷后,力量突然爆发,死死抱着阮铁英向里推。两人开始撕扯,阮铁英体力不支,村支书愈加有力气。在把阮铁英按在床上一动不动了,他还不肯放手,没使完的力气接着扯掉阮铁英脆弱的衣服。

阮铁英冰冷的躯体任由村支书肆意践踏,她被强暴了。

阮铁英做女人的开始的仪式是以这种方式开始的,彻底埋葬了她对人生还仅有的一点美好憧憬。整个世界完全坍塌,毁灭在人的意志里。

天空有了亮色。也许是一夜的暴风骤雨惊吓了鸟儿,没有一丝叫声,荒山里静悄悄的。

村支书再一次打开铁门,把盆子捡起,退着拉上门。在门要关上的瞬间,他看到床上阮铁英,死一样地躺着,只有胸上下起伏着。村支书扔下盆子,狠狠地自语: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都是个死,也值了。褪下裤子扑在床上。这次他很从容,更兴奋。他在晨光里清晰地看清阮铁英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刺激着他的第一根神经。

村支书把盆子扔进一间没有门窗的废弃的房子里,大脑冷却下来,他全身颤栗了起来。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闪现出好几个逃脱罪名的方案——把她杀死,抛尸深山里,说她骗开了门逃走了;自己逃走吧,短期内抓不住,过几年没人追查了,再回来;哄骗她,给她钱要什么给他什么,可她会要是反悔,早晚得露馅,随时都有可能告上法庭;说她疯了,没放她逃出去,就诬陷强奸她,可这现场明摆着,能说过去吗?不过公安不追查,她说也没用,马镇长也不可能让她去告官。如果马镇长真要转移视线,做出不明智的举动,那后果就难以想象了——他反复思量了上百遍,一遍遍地权衡,觉得说阮铁英疯子,诬陷他强奸的方案比较可行。他决定马上找马镇长去,别让镇政府先来了人,就被动了。

村支书看到马镇长时,脸色煞白,不多的头发里冒着热气。他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马镇长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看着堆在沙发上像是刚出锅的软骨鸡的村支书,急切地说:

“快说话!”

“镇长……不好了……”

“快说,出什么事了?”马镇长急出了一头汗。

“马镇长……阮铁英……她……”

马镇长瞪着眼,嘴唇抖动着说:“你快说,她……她……怎么了?”

“她疯了……把衣服全脱光了,说我……说我强……强奸她。镇长……你可把我害苦了。”

马镇长咚地一声拳头砸在桌子上,厉声说:“你个王八犊子,我早就看出来你不个东西。你敢强奸她,你就等好吧!”

村支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镇长,你可别冤枉我啊……”

“冤枉你,就你们这些人,拉出去枪毙一百回,都不待冤枉的。老百姓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村里计生委员汇报过多少回,她不能生育就是因为你。”镇长说完,摔门走了出去。

马镇长让综治办主任马上下楼备车,他又回来开门伸头说一声:“老实呆着,哪儿也不能去!我回来要是发现你不在这儿,以越狱罪论处!”

马镇长锁上门下楼了,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响,像是踏在村支书的心里。村支书身心交瘁,躺在镇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又好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形态。马镇长让他老实呆着哪儿也不能去,把关在镇长办公室里,使他感觉总听说而遥不可及的“双规”,被镇长用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