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缠绵道

萧遥对江湖上的事一窍不通,想了良久,也想不出该如何救人才是,问道:“谷不生在我们之前已经赶去杭州,我们究竟是提前一些赶到将兰姑娘接走教他扑个空还是如何处置?”士无双道:“他先于我们出发片刻,但武功再高,终究年老体弱,受不了快马颠簸,每过两个时辰定要下马休息。比不得我们快,但是要说先将兰姑娘接走,却非那般容易。”萧遥道:“此事关乎她的小命,我想她再如何也会听我们的。这样吧,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吗,我在外面放哨,你先去告之以急,若是她不肯走,咱们在想办法。”

当下两人说定,由士无双先行寻到她告知此事,待说动她肯走之后,再设法寻找隐秘之处带她过去。

士无双极目远眺,心想若从大路前行,半途中指不准于谷不生碰个正面,到时不好解释,指不准还要大战一场,命丧敌手也不是没有可能。指了道路,尽挑些山野小路前行,好在两人胯下之马神骏非凡,四蹄如风,纵马疾奔,不消半日,便已进了杭州城地界,两人为显低调,进城下马,将马匹系在城外一株杏树之上,由士无双领路,绕过大道寻到城外二里处的‘流连花坊’。

杭州城内似乎刚下过一场雨,草丛上都是水珠,沿途土路满地泥泞。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盏茶功夫,柳树间隐隐露出一角飞檐,士无双喜道:“这就是了。”萧遥放眼四顾,道上空荡荡的竟无一个人影,叫到:“士兄,这里似乎没人。”士无双边走边道:“这流连花坊是文人雅士舞墨弄骚的场所,价格不菲,平日里来的都是些文人大豪,亦或王宫子弟,本就不多,恰逢今日下雨,道上如此冷清也不足为奇。”

士无双走至门前,也不从大门而入,飞身上墙,熟门熟路的潜了进去。萧遥在旁寻到一处灌木,委身躲了进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时有马蹄得得声音飞过,惊的萧遥心脏咚咚跳动,只觉得与谷不生九死一生的决斗也没如此紧张。

萧遥心中暗自数着数,待数到两百一十五下之时,身边劲风忽起,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就蹲在了萧遥身侧,除了士无双还能是谁。萧遥一个激灵,待看清是士无双,方才按着兀自跳个不停的胸口说道:“我藏这么深你怎么一下就找到我了。”士无双望望萧遥道:“此处周围数步,只有这一处灌木能够藏进一个人,你藏在这,还不如直接站在门前来的爽快。”

萧遥面色一红,顿了顿正要说话,士无双已经正色道:“人去楼空。”

萧遥复道:“人去楼空?”

士无双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但在房内找到了这个。”从怀中掏出方方一张长条黄纸,上面大大写着‘康定元年嘉兴府封’。萧遥看清这是一张封条,疑道:“怎么嘉兴府跑来杭州贴封条了?”士无双道:“我也不知,但这里显然出事了。我们去嘉兴。”萧遥心想离开这里,不管是嘉兴还是减兴,总之越远越好,只要这里的人生命无忧,又被谷不生找不到,就是到了定州、兖州、登州也是极好的。但这话显然不方便说出,当下点头道:“很好,我们这就走。”

两人牵了马匹按辔徐行,往嘉兴走去。行出数里,忽见到道旁水井崖上悬着一具尸体,瞧服色是官府衙役。再行出数丈,山坡旁小溪之畔又冲刷着两具官府衙役的死尸。士无双侧马查探,道:“伤口血未流尽,死去未久。”萧遥挪过双眼不忍再看,说道:“光天化日,谁这么大胆子残杀官府之人。士兄,你想是谁杀的?”士无双道:“这人武功极高,举手杀人,不费吹灰之力,真是了不起。噫,那边是谁?”

只见大道之侧一个男子坐在地上,两眼失神,低着头呆呆的望着地面,嘴里尚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士无双大急,三步并两步奔到身前,叫到:“阿六,你们怎么了?为何到了这里?兰姑娘在哪?这死去的衙役又是为谁所杀?”一口气问了数个问题,那地上的阿六呆呆抬起脑袋,待看清来人,忽的喜道:“士公子,是你!”士无双道:“对,是我,你们怎么了?兰姑娘呢?”阿六道:“不知道怎么了,今儿清晨,我才抹完桌面,忽的就冲进来一帮官爷。张嘴就说奉命查封,士公子你知道我家老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气,当时就问他们要官府批文,谁知他们拿出的竟是嘉兴府的批文,我们老爷就说咱这地界归杭州府管,当时就要哄他们走。谁知他们一伙人兄的紧啊,吹个口哨又呼进数十人,抽刀拔剑的,我家主子说莫伤了我们性命,就教他们封了门面,将我们一道丢进囚车,押到这来了。”

阿六半日未进滴水,口唇发裂,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咳嗽数声,士无双忙教萧遥丢过水袋,给阿六喝了。阿六抓住水袋猛灌几口,士无双道:“然后呢,他们为谁所杀,士姑娘也被抓走了么?”阿六道:“士姑娘,士姑娘她被单独押了一个囚车,我也不知,只知道半路上忽的杀出一个大汉,好是厉害,三拳两脚就将这些衙役打翻在地,剩下的衙役哄着一车跑了,那汉子打开囚车寻了寻,就丢下我们走了,他们也一窝蜂跑了。”士无双理了一理,大致清楚了事情经过,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按到阿六手里握好,道:“你回去寻间屋子先住着。我们这就去嘉兴看看到底怎么了?”萧遥望向士无双一眼,觉得自己数月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现在能与士无双此等少侠称为‘我们’,实在是深有荣焉。阿六千恩万谢,接过银子反身走远。

士无双骑回马背,目光紧缩前方,过了半晌,道:“流连花坊的老板我是知道的,在京城中颇有人脉,说其有权有势也不为过,不知何人敢对其下手。那半路杀出的男子又是谁,武功之高,还在你我之上,他是谁?”

萧遥寻思道:“武功比你我高,还在这找人,会不会是谷不生赶在我们前面了?”士无双道:“应该不会,若是谷不生,阿六会说来人是一老者而不是汉子。”萧遥道:“那还是刚才发生的事,是不是?我们现在追上去,兴许还能看个明白。”士无双道:“不要莽撞。前面这人是敌是友尚且不知,我们后面还有谷叔,实在冒不得险,不如从小路过去。”

当下两人策马越过溪水,穿过桑林,这才北行,走出数里,终于穿出桑林,忽听见林畔有两个少年人的号哭之声。两人纵马上前,见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儿,衣袍上血迹斑斑,其中一人还伤了额头,萧遥柔声问道:“小兄弟,是谁欺辱你们么?怎的受了伤?”

那个额头没伤的小孩儿哭道:“家里来了许多凶神恶煞的官爷,杀了我爹爹,又将咱二人赶了出来。”两人听到“官爷”二字,互相瞧了一眼,均想:“是那些官差?”士无双问道:“你们家住在哪里?是些什么官爷?”那小孩儿道:“我们家就在那边...”说着手指东北,又道:“那些官爷捉了好些个美貌的姐姐,到了我家歇息,要酒要肉,又要杀鸡杀牛。爹爹说这鸡牛是要赶去集市上卖的,他们就将爹爹杀了,呜呜,呜呜。”萧遥问道:“他们走了没有?”那小孩儿指着桑林后袅袅升起的炊烟,道:“他们正在煮牛肉,你们快去将他们杀了,给爹爹报仇。”士无双道:“你们快走远些,若给那些官爷捉到,别让他们将你两个宰来吃了。”两个小孩儿一惊,踉踉跄跄的走了。

萧遥不悦道:“他两个小孩能走到哪里去?你又何必再出言恐吓?”士无双道:“这不是恐吓啊,我说的是真话。这帮官差都到这偏僻人家,那追击之人沿着大道追寻,想是扑了个空。”

萧遥道:“现在他们都在那户农家,我给你放哨,你进去将这帮可恶官差尽数杀了,为民除害。”士无双苦笑道:“流连花坊中长期养着几个功夫尚可的护卫,此番没起到一丝作用便教他们都擒了去,想是其中有些功夫不错的衙役,我这般冲进去,若是人少还好,若是对方人多,我逃掉自然无碍,但怕对流连花坊一干人会有危险。”萧遥道:“那对方武功不弱,又人多势众,我们如何救出他们?”

士无双两眼转了一圈,忽的想到一个主意,向萧遥望望,欲言又止。萧遥道:“你是不是有主意了,想说什么?”士无双微笑道:“我有主意了。只是要委屈萧兄一下。”萧遥道:“什么时候了还委屈,你说罢,只要不要了我小命,怎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