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苏州

如此这般不停赶路,直走了七八天,马匹都已换做三数,料想距离剑湖已经十分遥远,萧遥察觉他行走的方向改向东南,仍然避开大路,尽挑些荒山野岭,林中小道。只是地势越来越平坦,山渐少而水渐多,一日之中,往往要过渡数次。

每每下车解手,都要萧遥先带好脚镣,脚镣甚短,根本迈不开步子,有一次终于尝试,可只迈开一步,便一步扯第二步,两脚无法协调,立时摔倒,他叹了口气,爬起身来,知道这最后一条路也行不通了。

当晚两人在一座小城一家客店中歇宿。萧遥见了床,只觉比任何东西都亲热,毕竟在硬邦邦的囚车木板上睡了十几日,马车颠簸,如果是内功底子深厚,身体健壮,骨头也都散了。老四铺好床垫,又仔细检查了四周并无可疑之处,给萧遥在地下铺了床被子,道:“今晚你便睡这里。”萧遥道:“好不容易有床被子垫,你好人做到底,把这手铐脚镣也拆了吧。”老四道:“你的轻功我见识过,拆了这铁拷我没把握能留住你。”萧遥道:“那****家主子说人质交换,他回来便放我安然离开,现在看来,你家主子是没回来咯?”老四道:“小王爷他已安然归来。”萧遥道:“那就是你家主人言而无信。”

老四摇头道:“萧公子误会了。小王爷言而有信,说得出办得到无论朝廷内外都是颇有美誉。只是这次,小王爷他也是身不由己。我保证此间事了,便既恭送公子回归。”

萧遥一路之上,心中所想只是自己为何要被押送到何地,此时听他口风渐松,问道:“你们这么大费心机押我至此,我却连原因都不知晓。让我怎么能放心,万一是将我拉到什么荒山野岭,杀了丢去喂狗,那岂不是死的冤枉。”老四道:“公子人中龙凤,我与公子无冤无仇,岂敢伤残?只是有人一定要见到你。这才得罪公子。”

萧遥心下奇怪更重,心道:“我从小都极少踏出剑湖大门,在外面并不认识几个人,唯独这次出来历练结实了些人,‘吃喝嫖赌’,‘罗大哥’,‘柳宗主’这些都不可能,难道是子衿?可是子衿怎么能有如此势力。”摇摇头,心中所想之人一一被否定,排除法排到一个人都不剩,也没想出是谁想见自己。又想到既然能让这嚣张跋扈的小王爷不由自己的要把自己交出去,那人来头定是极大,忽的一惊,喝到:“皇帝要见我?”老四赶忙举起手指在嘴前做个禁声的手势,道:“皇帝也是你这样能吼的?皇帝九五之尊,怎么会见你?”

萧遥啧啧称奇,说道:“真没想到,除了皇帝,竟然还有人能指挥那小王爷。”老四道:“我收到的命令是将你安然无恙送到平阳郡王府上,其余的一概不知。”

萧遥摇头道:“如此我们应当去都城开封,可我们几日的行走方向明显不是。”老四道:“我们去苏州府,平阳郡王便在那里。”

萧遥脑如电转,从自己记事开始一件件仔细回想,临了也没想到自己何时见过一个‘平阳郡王’,别说见过,便是听,也是第一次听,更不提会有什么恩怨未了。现在这‘平阳郡王’要见自己,也不知是福是祸。

咬牙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自此一路东行,又行了十来日,萧遥听着途人的口音,渐觉清雅绵软,菜肴中也没了辣椒。

这一日终于到了苏州城外,萧遥与老四各乘一马进城,心想:“这便是要去那平阳郡王府上了,也不知与他有何恩怨,就算不一刀杀了我,将我关在漆黑的天牢,关上个五年十年,弄的半死不活,也说不定。将心一横,不再多想,纵目观看风景。这时正是近三月天气,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是醺醺欲醉。萧遥不由得心怀大畅,脱口吟道:“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老四笑道:“看公子心情不错,想来也是好风好水之人,过得两日,遣人带公子好好逛逛这苏州城。”萧遥笑道:“若还保得小命,定要逛个欢喜。”

老四不再接话,向途人请问“平阳郡王府”的所在,但他连问了七八人,没一个知道,言语不通,更是缠七杂八。最后一个老者说道:“我在这住了七十年咯,苏州城里城外,并没有一个平阳郡王,更别提他的府邸,你这小伙子,定是听错咯。”老四道:“那最近城里可有什么大人物来,住在什么地方?”那老者道:“苏州城里么,大人物多得是,但你要问我街坊领居都知道的,没曾听说过。”

老四正做没理会处,忽听身侧有人问道:“你找平阳郡王所为何事?”说的是中州口音,在这地界听着却是格外亲切,老四心道:“难道这人是平阳郡王安排在这接应之人?否则哪有这么巧。”侧身看去,只见一人气宇轩昂,手握折扇做公子打扮,气质着实不凡。

老四一眼之下,便知此人身怀武功,但事关平阳郡王,拿不定主意之下还未开口,萧遥已叫了起来:“燕双飞!燕双飞你也来啦?”原来那汉子正是多情浪子燕双飞。

燕双飞听到萧遥叫唤,一愕之下,走上前来,这才发现老四左手拉住萧遥坐骑缰绳,萧遥双手被缚,双足也没捆绑于马鞍之上,显是给人囚了起来,奇道:“你你你...你被玲珑的五步蛇所咬,竟然还没死。怎么现在又没抓了起来?”

老四常年护卫于小王爷身旁,久未踏足江湖,自不知道‘多情浪子’燕双飞是何人,但看他和萧遥似是故识,心下已提起三分警戒,说道:“我奉命带他去平阳郡王府上,阁下若是知道,还烦告知地点。”

燕双飞从上至下将老四看了一遍,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何以知道平阳郡王在此?”老四见这人神色嚣张,态度跋扈,心下不悦,说道:“奉命行事,到时自知。”燕双飞道:“你口口声声说奉命而来,可却连郡王身处都不知道,我看奉命是假,行刺倒像是真的。”老四不愿再与其答话。说道:“平阳郡王先所住何处,阁下如果得知,还请指引。若是不知,我们便先请一步。”老四侧过马头,绕了燕双飞,便想离开。

燕双飞道:“平阳郡王所在,我自是知道。”手中折扇一拍,向老四道:“恰好你背后那人与我有些过节,你将他交于我处置,我便带你去平阳郡王府邸。”说着走前几步,伸手便要牵过萧遥马匹。

老四哪里肯与,手下用劲,两人各扯缰绳一边,生牛皮做的缰绳绷的笔直,一时间竟比起力气来。

萧遥心想要论武功,这老四和燕双飞不过伯仲之间,但若是真动起手来,老四长在强弓弩箭,如此距离怕是要吃大亏。这老四虽说押送与我,可一路上还算客气,见到那平阳郡王,死活还是未知数,但若是落到燕双飞手里,只怕是有死无生。此番动手,若是老四落败,如何是好,还是提醒他为妙,便道:“且慢!燕双飞兄弟那日差点杀死我于万兽山庄,实在是武功卓绝,近身缠斗功夫尤其厉害。小生甘拜下风。”

老四听闻这年轻高手差点杀了萧遥,心中已是一惊,又听说他擅长近身缠斗,老四心想以二哥三哥的近身功夫,尚且拿萧公子没辙,这人竟可以杀了萧公子,武功只怕在我之上。但我奉命要确保萧少侠安全送到平阳郡王府,又岂能在这丢了人,便是自己只剩一口气,也要完成这嘱托。当即又加一分力,手臂之上青筋暴起,说道:“少侠,你要杀了他,我却要保他周全,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吧。”燕双飞察觉到老四加力,心中惊愕此人武功竟是如此高强,但话到此时,如何也不能丢了面,当下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同时手上全力施为,手腕一抖之间,老四胯下坐骑终于忍耐不住压力,“嘎嘎嘎嘎”四声,四腿近断,哀嚎一声,跌倒在地,只有进气眼看是不活了。

马匹摔倒,老四所料未及,身体悬在半空失了平衡,想要回拉脚下也没了着力点,被燕双飞拉至身前扑倒在地,一脚踏在老四身上,淡淡一笑,说道:“真的要动手吗?”老四几次尝试爬起身子,但后心穴道被制,内力匀不上去,无论如何都无法起身,不禁怒道:“你要想动萧公子,就必须要先杀了我。”

燕双飞将折扇插回腰侧,“嘿嘿嘿”狞笑几声,说道:“既然是你自己一心求死,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雅兴,小爷成全你,记得到了阎王殿报我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