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见天日

萧遥说完，正待继续上爬，却发现师父傲立于松枝之上，已是许久未动。萧遥扶着松枝，颤颤巍巍得走上前去，只见师父双眼微闭，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萧遥如遭雷击，顿时想到师父今年已经七十有八，早已过了这般运功攀崖的年纪，平日里全凭着内功深厚，才表现出与寻常年轻人无异。今躺送我，却是内力消耗巨大，只怕如是当真将我送至崖顶，师父也会油尽灯枯，无力再次返回。可以师父的性子会怎样。萧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怕师父会一跃而下，从此陪伴他那五位老友。

解百川调息完毕，笑道：“徒儿怎么不爬了？我们继续。”说着，抓住藤蔓便要运气跃起。

萧遥泪如泉涌，拉住绳索，不让师父再继续下去，泣不成声道：“师父！师父！师父！”喊了三声师父，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解百川停下脚步，笑道：“徒儿怎么了？此崖甚高，你要是再不快点，我们便要留在山崖中间过夜了。”

萧遥伸出袖口狠抹一把眼泪，大吼道：“徒儿不去啦！徒儿这便留在这里！徒儿再也不去啦！”声音在山谷里回响，直惊得群鸟皆飞。

解百川哈哈大笑，朗朗道：“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

再不顾萧遥反对，大喝一声：“抓紧了！”左手提起萧遥，右手双足扣住藤蔓，飞也似的往上冲去。

萧遥心如刀搅，只道如果师父因为他而仙去，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思量道：“与其终身活在害死师父的痛苦之中，不如就此一了百了。”

扯起一段草绳，连抓带咬，撕扯起来。

草绳本身极为结实，单纯拉扯便是承载两个萧遥也无丝毫问题，但其特质就怕这样撕咬裁剪，来回几下，草绳便变得摇摇欲坠，就剩下最后一小截相连，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坠下。

解百川见状吃了一惊，也不再强抓萧遥攀爬，停下道：“萧遥儿你这是要干嘛！”

萧遥抓住最后一截草绳，凄然道：“徒儿不走啦！师父若执意送我，我便跌死在这崖中！”解百川眼中泛起泪光，将萧遥拽至崖边让其抓好藤蔓，泪眼婆娑，道：“也罢！我解百川晚年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顺着斜坡滑回崖下，萧遥一路沉默不语，不知是喜是忧。却见解百川如下定什么决心般，道：“萧遥儿，你随我来。”

两人快步回到七仙村内，直径走到五座坟前，解百川道：“跪下！”萧遥虽觉奇怪，但这一个月来天天如此下跪上香，便也依言跪下。

却见解百川略一沉吟，竟也跪在坟前，不过不是全跪，而是仅仅面对棋圣橘叟的坟前下跪，深深扣头道：“老友，我对不起你，没想到在你仙去之后还要动你遗体，百川在这赔礼了！”

萧遥听得意思竟然是要抛坟挖尸，而且对方还是师父的挚友之一棋圣橘叟，当真颇不可置信，道：“师父你说什么？为什么要动棋师父的遗体？你是不是说错了？”

解百川并不答话，喝道：“去拿锄头来！”萧遥虽是满心疑问，但师命难违，还是依言去将锄头取来递给师父。

解百川接了锄头，看着棋圣橘叟的木牌再次深深的鞠躬，待再直起身子，眼中的伤心愧疚已然变成了坚毅果决。不再言语，狠的挥动锄头，将坟头上的土刨开，不出片刻，原先的棋圣橘叟坟土便成了一个深七丈，宽四尺的大坑，直到里面的白骨显露。

解百川丢开锄头，俯下身子用手一点点挖开白骨中的泥土，直到全部显露，萧遥方才发现在白骨的右手处有一个圆球，圆球只有1尺见方，外表一片漆黑并无任何装饰花纹。整个外观浑然天成，不知是有什么作用。

解百川小心的捧出圆球交到萧遥手中，萧遥这才发现这圆球是烧陶所制，内容中空，萧遥微微摇晃，便觉里面是有什么东西。萧遥暗中称奇，心道：“要将陶器烧制如此浑圆，不多一角，不多一边，还要在其中封入物品，外表还需毫无破绽，这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却不知是哪位师父有这本事。”

要知道，烧陶过程中，陶器始终都是要有一底支撑，这个底无论如何都会被压的扁平，要想烧制陶球，必是经过了几次煅烧方可，加上陶泥在烧制过程中，会因为高温而自然变形，要烧制完全浑圆的陶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萧遥一开始便没想到会是陶球。

解百川拿出陶球，又朝棋圣橘叟的骸骨拜了一拜，复将骸骨重新掩埋，压好封土，立碑上香。待做完这一切，天色也已经黑了。

两人回到屋前，解百川沉默片刻，道：“砸开它。”萧遥微一错愕：“啊？”解百川接过萧遥手中陶球，终是下定决心，将陶球猛地掷往地面，“啪”的一声，在土中尘封了十年，直追艺术品之流的陶球就此四分五裂。

萧遥本身以为陶球中会有什么神秘的物品，却不料陶球碎裂，露出的却是个卷成一卷的帛卷。解百川捡起帛卷，展将开来，神色温柔，便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般，道：“老朋友，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到你。”

解百川大致翻阅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递给萧遥，道：“此卷是我们七人当年闲暇之余互相探讨武学所著，其中综合了琴音，橘叟，妙丹青，邓书生，谷不生，白子易和我的武功精要，去其糟而取其精，前后历时一十三年方才修正完成。但因其中道理甚多，琴音的霓裳裂帛曲，橘叟的黑白步法，妙丹青的门泊雪掌法，邓书生的夺命笔法，谷不生的圆觉指法，白子易的百劫星罗，，还有我的醉生梦死剑决均包容其中，以至于其编好完善之后，我们竟都受原本武学干扰而无法修炼此旷世奇功，在他五人仙去之后，我更是心如死灰，便将它埋于老友橘叟之下。”

萧遥双手颤抖得接过帛卷，只觉得心跳甚巨，展开来看，只见里面源源皆是一丝不挂的男子身像，或躺或卧，或跳或坐不一而同，人像均无面容，全篇怕是有不下百幅人像，画像纤细，便如同要跃出纸上，想是出自那妙丹青之手。往下细看，只见每幅人像上都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条细线，旁边注明穴道和练功法决。尤在七条色线相交而过的穴道之上，更是洋洋洒洒介绍的十分详尽。

解百川道：“武学之要，首为内功，其次招式。天下武功何止百万，却是参差有别，良莠不齐。我们七人，所练音功，轻功，掌法，短打，指法，暗器，剑法，内功类型，内力走向皆是不同。但江湖中但凡高手，无一例外尽皆是在攻击时集内力暴击于一点，瞬间重创敌人身体某处大穴，或四肢脏器，使其失去反抗能力，落为待宰羔羊。而此套功法，尽可将彼打入之内力分散各处大小穴位并加以贮藏，便如大禹治水，疏而不堵，散而不阻，使其失去威力，更可百川汇海，强大自身。”

萧遥听的似懂非懂，道：“听起来好像并不太难，你们为何修炼不了？”

解百川道：“当时这套功法初步完成，我们七人便如获至宝，开始按思路修炼，可无论如何修炼，尽皆有一个关键问题无法突破。而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永远也克服不了的。”

萧遥疑道：“什么问题？”

解百川并不答话，手掌在空中虚空一抓，一股气流激动方才丢在一边的锄头，锄头竟然跳了起来，跃入他手中，解百川手指一拨，锄头转向自己，猛的斩下。

萧遥见师父隔空取物真如神技一般，正待拍手喝彩，忽然见师父单手拿锄向自己胸前斩下，着实一惊，失态道：“啊！”

那锄头斩至解百川胸前，却见他的青色长衫便如充气一般鼓起小截，锄头斩在上面，激起一阵气流，锄柄应声而断。

解百川挥手丢掉剩下的半截锄柄，道：“护体真气！”

萧遥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护体真气，眼睛瞪的浑圆，心道：“原来内力还有这个好处，我不打别人，别人也伤不了我！”觉得武功好像也并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解百川接着道：“但凡练武之人，内功到了一定火候，都会产生应激的自我保护能力，在受到外界攻击，伤害时产生一道真气层，用来抵御攻击，降低伤害，这便是护体真气。”

萧遥对护体真气极为感兴趣，忙道：“那要修炼多久才能有护体真气啊。”

解百川摇摇头道：“护体真气是内功修炼到极致的自然表现，少则十年二十年，多则五六十年皆有。但内功越强，护体真气亦越强横。但这只是相对比你差许多的人而言的，如果对方内力于你相近或者远高于你，那护体真气便所用有限。”

萧遥恍然大悟，心道：“那我爹爹应该也有护体真气了吧，不知道大哥他有没有？”复道：“那这和修炼这功法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