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夜黎济

隋心见了这人为何会如此惊讶?

因为即便这黎济寨也是此人此行的必经之地,但这个时候他也绝不该依然逗留在此处。

同样是从江州城的胭脂山出发,他几乎比隋心提早了两天。

而且由于护送着那《月光剑谱》,他们一行人马的脚程也定不会慢,所以这个人此时应该已经接近天京城郊的轩辕山庄,更应该同驭剑门柳逍柳大掌门以及清风堂、明月堂、遥山堂三大堂主在一起才对。

不错,这出了客栈的人正是柴金海,隋心所归属的驭剑门门下近水堂的堂主柴金海!

即便是机智如隋心,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眼下这柴堂主为何只身一人出现在此地的客栈中。

所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悄悄地随他前去探个究竟。

拿定主意隋心先是快步来到客栈门前将三月和一锭碎银子交给正在客栈门口迎客的店伙计并叮嘱其将三月照顾好,随即也闪身进入方才柴金海走入的那条小巷中。

此时巷子前面走着一位年轻女子,隋心瞧在眼中只觉这女子纤瘦的身影和小师妹确有几分相似,他心中不禁一阵悸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这女子身前便转头望去,唉,这怎么可能会是小师妹!

隋心难掩心中涌现的一丝失落,这一瞬间他的思绪仿佛也飞回到江州城中的胭脂山上,他心里念道:“小师妹现在又在做什么?她会不会还在怨恨我不辞而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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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心想的的确一点儿都没错,

即便是他已经离开胭脂山三天多了,鹿晓的怒气也一点儿都没有削减的意思。

说实话倘若现在隋心在自己眼前,这丫头决计会将他狠狠打一顿方能解了这心头之“恨”。

而且,这几日叶蓝川、牛二和王陆江一众人俨然成了这丫头的出气包,她认准了这几人都是隋心的“同谋”。退一步就算不是“同谋”,仅仅是没能及时将隋心离开胭脂山告知于自己这一点也已是“罪不可恕”。

所以,虽说叶蓝川受隋心临行前嘱托要照顾这小师妹,但他恐怕是做不到了,因为他现在见了小师妹躲都还来不及。万一腿脚慢了,逃得晚了,被这丫头“逮住”,免不了又会是一顿数落。

这一日,鹿晓还一个人跑到聚星楼跟于玄机诉苦。

于玄机听完她一番诉说,淡淡一笑,道:“妹妹,咱们这个年纪的男子同我们这些女子心智不是等齐的,他们往往自认为想法面面俱到又是为咱们好,其实他们幼稚得很,根本不懂我们怎么样才算真的好。”

她扬手为鹿晓抹了下眼泪又道:“隋心自认为将你一人留在此处只身前去便是护你周全且为你好了,孰不知你心中认定陪他一同前去才是真真正正乐意做的事情。你说姐姐说的对么?”

鹿晓脱口道:“我便是如此想的,可他怎么就不明了?”

于玄机一笑道:“话又说回来,虽说他这次不懂你的心思,可毕竟是为了护你周全,怕你吃苦,说到底他对你这一片心意绝不会是假的。”

鹿晓听闻这番话,心中好受了些,但她只告诉于玄机隋心此行是去晋阳城找人,并未提及为李厚夫妇报仇之事。此时她头脑里突然闪过这一点,怒气便转化成了对隋心的牵挂,不知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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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再说回这黎济寨!

柴金海先是沿着这巷子穿过三条街,进了一家小酒馆。

可是他只坐了片刻,便起身从酒馆的后门走了出去,出了酒馆他又快步钻入另一条巷子。

这巷子里有七八户人家,只见他来到一户人家的院子外,眼见四下无人,单手轻轻一扒墙头便翻身入了这院子里。

这柴金海轻功实属上乘,落入院中竟一点动静也没有。岂料他依旧没有停留,纵身一跃又从这院子的另一端的墙头上翻了出去。

来到街上,他脚步更轻更快,又在这村寨的大小街道上往返兜了几圈,最后才往村西头奔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在村西数里地之外一座早已荒废的庙宇前停下了脚步。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一轮明月升入夜空中。

借着月光只见这破庙庙门虚掩,里面似有人影隐现。

突然,从庙门一侧的墙角暗处闪出一个黑衣蒙面人,他迎上柴金海耳语了几句,两人一同走入这破庙之中。

此时这破庙里果真还立着两个黑衣人,同样也是头戴黑布罩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其中一个身材粗犷的蒙面人开口说道:“柴堂主,这几人虽说中了咱们这千蜂散,既动弹不得同时又犹如被成千上万只毒蜂蛰咬,但是如今都过了两天了还是不肯开口说出这剑谱藏在何处,这如何是好?”

柴金海道:“那三个人定然是不知晓,可这老头子偏偏又是个老顽固,他们身上行李中竟也没有,但此行明明是去将剑谱交给丁轩辕,怎么可能不携带剑谱空手而去。”

这时只听这破庙的殿角处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金海,还有你们这泰山三雄,老夫当真不明白你们要这《月光剑谱》有何用?就凭你们的资质,即便习了这月光剑法也定然驾驭不了。”

顺着话音放眼看去,只见殿角暗处竖着两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捆绑着两个人,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长须老者。

此时天上的一片云彩飘远,露出那一轮皓月,月光也从这庙宇破陋不堪的屋顶穿进来,这才看清这殿角处被绑缚着的四个人的貌相。

竟然是那驭剑门的大掌门柳逍以及门下明月堂堂主关商月、清风堂堂主聂长风和遥山堂堂主秦怀岭!

从眼下的形势上不难判断,他们定是在这护送《月光剑谱》的途中被柴金海还有这泰山三雄给算计了。

不错,大多时候最难防范的往往便是“自己人”。

此时一个身材略瘦的蒙面人听了柳逍的一番话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泰山三雄!”

柳逍朗声道:“老夫又不是才入这江湖的毛孩子。”

方才那个身材粗犷的蒙面人道:“柳大掌门果然是名不虚传,不光是眼力独到,武功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两日两夜滴水不进粒米未食且身中剧毒,不曾想说话还是如此中气十足。不过,柳大掌门却不怎么聪明,你即便认出了我们也不该说出来,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可能还能留你一条老命。”

此时柳逍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下同样被绑着的已是被这毒药折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三位堂主,悠悠地道:“老夫这条命何足挂齿,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可惜了他们三人。金海,老夫绝想不到会是你。”

柴金海与泰山三雄听完走到这被绑缚的四人的近处,他冷冷地道:“老爷子,我跟随了您近十年,我就是不甘心一直做一个驭剑门小小的堂主。这次《月光剑谱》重现是个绝好的机会,能不能驾驭得了不是你说的,我只有练完了才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老爷子,您是聪明人,肯定知道这次不管交不交出那本剑谱都必定会命丧于此。不过我念在这些年的师徒情谊上,我答应您若是让我拿到剑谱我定会立马给几位来个痛快的,绝不至于再受这千蜂散的折磨。”

柳逍大笑两声道:“喔?老夫怎么觉得自己并不一定会命丧在此。”

此时泰山三雄这三兄弟已经将头上的黑布罩子取下来了,三人中还有一个面相丑陋,又矮又胖的,这人粗声道:“柳大掌门,你也别故弄玄虚了,难不成还会有人来救你。”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柴金海,他猛然道:“对了,方才我去这寨子中的客栈买完吃的返回之时,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泰山三雄中那身材粗犷的一人听完惊道:“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们赶紧换个地方。”

柴金海哈哈一笑,道:“看把你们吓得,我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极有可能是我多虑了。退一步讲,即便真的是有人跟着我也早被我甩得一干二净了,我这本事你们还不清楚!”

接着他将回来时候在路上如何钻小巷翻高墙来回绕圈子同这泰山三雄如数讲了一遍。

这三雄听完也都笑了,其中那瘦子高声道:“柴堂主做事当真是周密之极,如此一来绝不会有人能够追踪到这破庙里来。”

柴金海听闻有人夸赞自己,面上已然是露出了得意之色,随即笑道:“不错,倘若还有人能跟随我到这里来,我情愿给他磕三个头来表达我对他的钦佩。”

话音刚落,只听得柳逍淡淡地道了一句:“好,那么金海,你可要准备好叩头了。”

柴金海抬手捋了捋颌下那绺山羊胡,笑道:“老爷子今天怎生如此爱说笑,若是……”

他这句话尚未说完便突然止住了,与此同时,他面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泰山三雄随着他的目光转首望去,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

因为他们看见这庙宇的门口处立着一个人。

这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来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