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月镜花
叶蓝川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怎么说那赫连家的闺女从小也是跟我们几个在一条街上长大的,虽说那时候不是时常一起玩耍,但你的这点小心思我跟老隋早就瞧得明明白白。放心好了,等哪天回到齐阳城,我叶蓝川定会想法子将你俩撮合撮合。”
牛二的脸更红了,嘿嘿一乐,朗声道:“谢谢哥哥。”
此时,就在胭脂山的另一面,隋心和鹿晓骑马来到一处庭院门前,只见朱漆大门紧闭,上方的牌匾上篆刻两个大字:“梅苑“。
隋心道:“鹿儿师妹,咱们近水堂和遥山堂的女弟子便在此处居住,这个时辰众位师姐师妹应该还在讲剑堂听先生讲学问,前些日子二掌门收到大掌门的飞鸽传信,估计早已命她们将你的住处安排妥当了。我们先去别处看看,稍晚些时候再回来放置行李。“
鹿晓略显吃惊,道:“哦?隋师哥,我们不光是修习剑术还要听学问么?“
隋心笑道:“别的门派可没这等待遇,不过咱们这从启蒙识字到诗词歌赋再到儒学九经多多少少都要习上那么一些,既练剑法又修心性。“
鹿晓脱口道:“真是妙极,枉我还担心每日只是苦练剑法定会枯燥的紧。往后还得承蒙师兄您照顾,对了,隋师兄,你们平日住在哪?“
隋心向南面不远处一幢二层楼阁一指,道:“我们这帮男人都住在那'竹苑'里,同门师兄弟相互照料都是份内的事,无须客气。“
鹿晓语气稍变,道:“敢问隋师兄今年多大,莫不会还没有我年纪大吧?“
隋心道:“怎可能!你这小女娃瞧着莫不过碧玉年华,怎能跟我这一把年纪的作比较。“
鹿晓笑道:“隋师兄真会夸人,我哪里像是十六岁的,我属相为虎,今年一十九岁,乃四月生人。“
隋心松了口气道:“还好,我比你年长两个月,喊我师兄你并未吃什么亏,不过平日里若无旁人,你唤我隋心便好,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鹿晓嘻嘻一笑,道:“好吧,隋心……师兄。“
这二人继续骑马前行。
片刻,鹿晓道:“隋心师兄,你的家乡便在此地么?“
隋心道:“并非在此,我还有方才在练剑场上你见到的另两位师兄都是从北方齐阳城来的,家中父母也都尚在那里居住。只有我的弟弟在此处陪我修习剑术。”
鹿晓道:“喔?你还有家中兄弟在这里啊,真是极好。”
隋心哈哈一笑,抚了抚身侧这匹汗血马的鬃毛道:“恩,这便是我的弟弟,三月出生,名叫三月。”
鹿晓也笑了:“三月弟弟你好啊,你看你这兄长,一点儿师兄的样子也没有,对了,师兄,你是怎么来这驭剑门的?”
隋心道:“这里是我们三人的启蒙恩师推荐我们来的,两位掌门不但剑术高超,而且开明侠义,乃当今江湖的真豪杰。鹿儿你是怎么遇见大掌门的?这些日子他们不是前往西域了么?”
鹿晓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忧愁,她缓缓道:“我便是在天山脚下遇见大掌门和几位堂主的。那天,我差一点便在那湖中溺水而死,是大掌门他们救了我。我小时候也习得了一些剑法,并且还想再学点本事,这才得了爹爹的应允,加入驭剑门跟随几位恩公来到了这江南之地。”
她对失忆一事只字不提,不过毕竟心中烦闷,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师兄,真羡慕你。”
隋心并不知晓鹿晓是在气恼自己虽说也有故乡和家人但记忆里却是空白一片,听了她这句“羡慕你”一时还真摸不着头脑。
此时他们二人已来到拭剑阁门前,隋心隐约也觉察到了方才鹿晓这细微的情绪变化,他正欲问个究竟,抬头便看见一人从这拭剑阁里踱出来。
这人身着锦服,腰挎长剑,剑柄上宝石夺目,正是大师兄臧天。
臧天也望见了他们两人,稍一愣神儿,随即笑着道:“这位便是新来的鹿师妹吧!”
隋心翻身下马行礼道:“大师兄早,鹿儿师妹,快来见过本门的大师兄。”
鹿晓也下马向臧天躬身行礼道:“师妹鹿晓拜见大师兄。”
臧天笑道:“师妹免礼,隋心你去吧,我带鹿师妹四处参观一下。”他自始至终未正眼瞧过隋心,不过这句话话音一落,伸手便来拿隋心手中三月的缰绳。
隋心将手往身后一背,立时让臧天伸出的手抓了个空,臧天脸色稍变道:“没想到隋师弟这等小气,借你这马骑上一骑不乐意么”
隋心正要答话,鹿晓抢着道:“就不劳大师兄费心了,我还是让隋心带我走走吧。”
这一下臧天脸色更难看了,心想这小丫头怎的也这般没大没小,竟直呼起师兄大名来,不过好在她喊的是隋心这个同样没礼数的家伙,眼下还是先替自己化解尴尬为妙。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了,大掌门还有要事交待予我,我怎的一见小师妹就给忘了!你们去吧,不过鹿师妹,你这位隋师兄还要去清扫后山,你也不要耽搁了他的这正事,免得两位掌门再罚他多扫个一年半载。”
鹿晓莞尔一笑:“谢大师兄提醒,那明天开始我帮他一块去后山清扫。”
臧天悻悻而去,隋心转头对鹿晓笑道:“鹿儿师妹,本来大师兄只看我不顺眼,不过眼下看来你方才那几句话也把他给得罪了。”
鹿晓道:“我有说错话么?只是怎么想便怎么说了。”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三月的脊背接着道:“你说是不是啊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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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从那之后,练剑功课一毕,鹿晓便跟隋心他们三人去往后山清理杂草落叶。
她本来就性格爽朗,古灵精怪,如此时日不长,便已然和三位师兄打成一片。
这一日,鹿晓被柴堂主唤去了,叶蓝川将隋心拉到一旁道:“老隋,你可知鹿师妹被堂主唤去做什么?”
隋心一笑:“我又不会占卜算卦,我哪里知道。”
叶蓝川道:“我也是早上练剑的时候才听王陆江念叨,孙神医回来了,说是能治愈鹿师妹的病,原来这小丫头还有事瞒着我们。”
隋心脸色一变,忙道:“鹿师妹怎么了究竟?”
叶蓝川故意慢悠悠地道:“吆,看把你吓得,听说这小丫头因为早些时候溺水以至得了失忆,见到大掌门他们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据说唯一记得的便是小时候练过的几招剑法。”
隋心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得了什么大病,不过什么都不记得的滋味自然也不会好受。”
这时牛二从后面一下窜出用手臂勾着隋心脖子道:“老隋啊老隋,你不会是真动了凡心了吧?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对别的师妹如此关心。”
隋心道:“臭小子别瞎说,小心我把你的屁股踢成两半。对了,还有一事,我们都曾见过鹿儿使剑,她曾经习过的剑法是正宗的天山剑法。莫少安可是天山剑的唯一传人,难道鹿师妹曾跟莫大侠练过剑?”
牛二道:“你怎么还称莫大侠?大掌门和几位堂主从天山回来之后只字不提他屠戮百姓杀妻弑女的事,也不辩解,看来事实便是如外界所传,他走火入魔得了疯病滥杀无辜,没什么蹊跷可疑的。这种人真是禽兽不如。”
隋心道:“外界传说我又没亲眼见得,谁能证明孰真孰假。”
叶蓝川忙道:“你俩怎么越扯越远了,就算鹿师妹早先跟莫少安练过剑也是无从对证的事,莫家早已人去宅空,何况那一带的百姓恨他入骨,若是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弟子,还不一定做出什么好事来。”
隋心道:“恩,莫要再提。”
三人从后山返回竹苑,隋心一个人拖在后面走着,在他的脑海中始终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挥不去:“不知为何,每次见到鹿儿师妹怎的都会有种如梦幻泡影般不真实的感觉,就仿佛这小姑娘是那镜中花、水里月,不知道哪天就会突然一下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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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自隋心和沈流年一别已过去了三个多月。
这一日天气颇凉,小雨淅淅沥沥,从早上开始一直都未有停止的迹象。
傍晚时分天色更加昏暗,只见一个人影从胭脂山南面的拭剑阁正门走出之后便一直沐雨而行。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这人突然发足狂奔,出了山门,一直来到山下三四里开外的一家小酒馆门前才停下脚步来。
此时这人本来干净的衣衫上早已泥泞不堪,头发也被完全淋湿,凌乱地散落在脸上,但是依旧掩饰不住那张丰神如玉的长方脸蛋。
不错,这人正是叶蓝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