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导火之索
珊珊一踩进露台,一眼看见倚在扶栏上的钟亚泽。有时候静态的物体更容易受人瞩目,尤其是眼下,露台上的人们都在走来走去,起劲地忙着烤肉。
钟亚泽上身罩着一件白色特力龙短风衣,手里握着一只六棱型长玻璃杯,那杯子反射着钻石般的光。钟亚泽不时呷一小口透明的液体,一付落落寡欢的样子。
珊珊主动走上前去,靠近他立定。
钟亚泽抱歉地笑了笑,“你看,我既喜欢果木炭的香味,又不想沾上火星,外套是化纤的,脱下来又冷。呵呵,我就是个矛盾体。”说罢他抽了抽鼻子,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
“没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象王志文吗?”珊珊偏着头看他。
“呵呵,不敢当!那是你们SH人的骄傲,我是新野人。”钟亚泽羞涩一笑。“为了我们的初次相遇,干一杯!”
“我不干,你耍赖,你喝的是白水!”
“NO,不是白水是巴黎水。你喝的是汽泡酒,我喝的是苏打水,大家扯平了哦。”说罢他扬了扬握着杯子的右手,珊珊一眼就瞥见了他腕子上的疤痕。
“干嘛要自残?”珊珊冲口而出。
钟亚泽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似乎珊珊的话触及到他心中的雷区,一丝愠怒划过他的眉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曾经,我……可以不说嘛?”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嘘……不要讲话,我正在听同事们聊天。”钟亚泽一只手指按在嘴唇上。“我才回深圳分公司,需要迅速了解公司动态,人们的清谈才是最理想的渠道。”
钟亚泽握着杯子,扭头看着烤炉前的人群。
“给我一星期时间找出瑞文,我感觉自己遇到了劫机犯!”保罗一边怒吼着,一边翻着烤网上的牛眼排,“我可不可以报警?110会受理吗?”
“请拨分机号Nine-One-One!”冯一楠掐着嗓子学着女话务员嗲声嗲气回了他一句,他正在跟虞鸿飞仔细研究着手里的钢铲,根本不打算理保罗。
保罗家的阳台上缀满了猪笼草,每个浅紫色的捕虫笼都象竖起的耳朵。
这个周末BBQ派对,别墅里二十几号人都喝高了,每张脸上都画着大写的HAPPY,唯独保罗闷闷不乐。冯一楠和虞鸿飞对保罗家里那只美国产镶着小手电筒的烧烤铲爱不释手,反复摩挲,只恨西方人不懂观人眉宇,看人眼色,若是国人早就欣然馈赠了。“嗯!好铲!还是你们美国人暴殄天物。啧啧啧,这是高速钢还是碳化钢啊?厚度1.2毫米,若我说只有1.2毫米才受力,钢铲也不例外,很久以前我们国家的盼盼防盗门厚度就是1.2毫米,这是汽车钢板的标准厚度,若是0.6毫米白送我也不要,那不叫轻量化,那个叫玩命!”虞鸿飞大发感慨。
“0.6毫米那不叫汽车,那叫易拉罐。”冯一楠手里翻着一支鸡翅,紧着刷油。
“你们俩对我的痛苦孰视无睹。”保罗无助地摇头,仰脖儿灌了一口蓝妹啤酒!
“唉,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保罗的汉语水平突飞猛进,成语信手拈来啊。”冯一楠冲着虞鸿飞挤了挤眼。
“那是,我最近在研究你们中国的成语字典。”保罗不禁沾沾自喜,“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让我妒忌得体无完肤!”
冯一楠和虞鸿飞拼命忍着笑,互相丢眼色。
保罗并无察觉,接着说道:“上次方槐晨说我是什么竹林七贤,我去问他什么意思,他跟我说是发生在竹林里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儿的故事,事情是不是这样子啊?”保罗困惑地望着眼前二位。
冯一楠和虞鸿飞终于忍不住笑喷了。
“咦,方槐晨和鲍聿明怎么还没来?”保罗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天美时。
虞鸿飞扬了扬手里的烤铲,“他们去西涌海边插秧去了,哦,就是种珊瑚。把珊瑚的精子和卵子放在一个瓷碟里埋在海底,然后再每天浇水施肥除草,最后生根发芽开花。估计他们得晚八点钟到。”
“上次鲍聿明被珊瑚卡到吸氧管差点憋死,还是方槐晨救了他,怎么又去潜水了?这小子真是个怪胎,吴氏集团一大怪。”保罗不解道。
虞鸿飞接过话茬,“嗯,你说得没错,那家伙是个邪逼!什么找死他玩什么,登山、越野、潜水、死飞……反正就是总嫌自己命长。原本我也是他们潜水队的,上次我在海底逮到一条半米长的鹦鹉鱼,好他妈大,好他妈蓝,给本少兴奋坏了,立马搂在怀里给个自拍发群里。鲍聿明马上跳出来,说我不尊重海洋生物,气得老子当场退群。靠,这小子眼睛长在眉毛上,没一个人入他法眼,跟他一个部门倒霉透顶!象他这种生物只能跟鱼搞好关系。很有可能是被哪个女人下蛊了,窝心脚综合症晚期。”
“什么叫窝心脚综合症?这是个成语吗?”保罗问道。
“滚滚滚,跟你个大老外说不清楚,窝心脚综合症就是失恋,被人踹了,一脚踹心窝子上了。”虞鸿飞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才不受那份洋罪呢,说什么响应国家号召,维护海洋生态还深圳一片净海,谁不知道咱集团老方喜欢唱高调,鲍聿明陪上峰潜水,这叫项庄舞剑,意在上位!我老人家就没那份心了,不就是打份工嘛,对得起工资就成,给我钱我就来,给我钱我就滚。我巴不得自己变成一头神户牛,成天吃好的喝好的,夜夜都睡美容觉,一觉醒来喝口朝日扎啤,再听段巴赫,还有农场姐姐帮按摩。”虞鸿飞眉飞色舞地翻着牛排。
“还记得三年前那个化妆舞会吗?”保罗问道,正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歪在沙发上的朱迪撂下手里的红酒杯,跳起来,小跑去开门。鲍聿明跟方槐晨还有几位公司潜水队成员并肩站在门口冲她笑,鲍聿明手里抱着一个大泡沫箱。朱迪最见不得黝黑健硕的男子,兴奋地尖叫起来,好在她天生演技派,在场的同事全部深信她的高度兴奋仅仅是源自一只泡沫箱。
“哇,生蚝成精了耶,快来看呐,有胳膊那么长唉!”朱迪拍手笑道。
一大箱二十公分长的大生蚝出现在众人眼前,无疑,这是派对的一个小高潮。
“喏,十五年生长期大蚝,没吃过,也没见过吧?”方槐晨笑着说道。
看到几位壮士,保罗很开心。“今天又潜多少米了?破纪录了吧?”
“天气不好,海底能见度差,要不是公益活动,我就不下去了。”方槐晨笑着说道。
“这正是我喜欢你和讨厌你的地方!”保罗象看到亲兄弟了似的将手搭在方槐晨肩上,两人一起走向阳台,“你做什么事情都玩命,这不好,你要学会Enjoy,还有Have-fun。来,看看我栽的猪笼草,以前这里的蚊子那叫一个多啊,每次我洗澡都感觉象给蚊子洗菜似的……”
“我觉着很Enjoy啊。”方槐晨反驳道,“你知道吗?过度开采珊瑚是自杀行为。比如,上次印尼海啸损失那么惨重,死了那么多人,这与当地非法开采珊瑚有着直接联系,海底植被被破坏了。所以,保护珊瑚礁、种植珊瑚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胜造七级浮屠。”
虞鸿飞埋头对冯一楠小声说道:“完了完了,这下坏了,方槐晨又要开现场会了。记得不,上个月我们去海边宿营,也不知道是谁随手丢了一个可乐空罐,他就给我们开会讲了一小时的5S!”
“记得记得,差点一直讲到12S,往事不堪回首!”冯一楠一边点头和着,一边拿眼偷瞄保罗方槐晨。“咳咳,方总,保罗的事,我们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冯一楠试图转话题,边说边挥了一下手,做了一个劈掌的手势。
“哦?你是指哪件事……”方槐晨颇为不解地看了看冯一楠,又看了看保罗。
“对哦,老方,”保罗一拍脑门儿,“我被一个石膏佬缠住,他说自己是个黑客,威胁我一个星期找不到瑞文就让吴氏集团的电脑全线瘫痪!其实他早就开始了,前几天他潜入珊珊的电脑关掉了她所有的淘宝鲜花交易,差点误事。”保罗手舞足蹈象是踩到了电门。
“什么是石膏佬?”虞鸿飞一边喝啤酒一边问。
“嗯,怎么说呢,石膏佬是我们西方的一句成语。”保罗有点小得意,“是诞生于六、七十年代的一个词汇,指追星族,嗯,比较狂热的那种。他们让偶像把JJ塑成石膏模型,等偶像走掉之后,他们就可以不停抚摸那个石膏模型暗爽到内伤。”
“噗!”虞鸿飞一口啤酒喷向整墙的猪笼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