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节 拒不批准

总经办。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有山水田园，有梅兰竹菊，风格清新淡雅，看了就能使人焦躁的心情沉淀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好闻的混合香，说不清楚究竟是花香、木香、亦或是果香，再细细嗅来，又像是他平日里身上隐约散发的体香。办公桌上，一杯新泡的茶正冒着腾腾热气，那是他最爱喝的铁观音。此刻，他正抱着胳膊坐在转椅上，脸上带着那让人看不透的似笑非笑的笑，眼神里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嘴里轻轻吐出六个字：“假如我不批呢？”

“你…”桌对面的高明明气得直瞪眼。

王立彬悠然靠在椅背，捧起那杯茶微微吹了一口气，像是在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高总监’，你可别以为光你一个‘形象设计总监’批准，你那两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朋友’就能顺理成章入职了。”

高明明生气了：“什么叫‘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朋友’？我看你才是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总经理！”

王立彬的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捧着那杯茶吹气，看也没看她一眼，许久，才道出一句：“我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总经理’都没权力把人插进‘形象设计部’，你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总监’，又哪儿来的权力呢？”

高明明瞪着眼睛，气鼓鼓的，再三强调：“那两个是我的朋友！”

“呵呵，‘高总监’呀，”今天，王立彬没有再称呼她为“明明”，倒是怪腔怪调地称呼起了“高总监”，“难道你认为我就没有‘两个朋友’吗？难道你认为我就不想插人进‘形象设计部’吗？非得等到现在由你来插？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哼，这有什么奇怪。”高明明轻蔑地冷笑一声，话锋直指王立彬：“‘形象设计部’是杨家人的，不是杨家狗的！”

她的羞辱越来越甚。被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侮辱，王立彬却并不恼火，嘴角还扬起了笑容。他轻抿了一口茶，自顾自说下去：“造型团队是王婉君的，我无权在里头插人，你以为我不想插吗？只是我知道，一旦插了，用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因为种种毛病被赶出来。你也知道，王婉君的团队是容不下别人的，就像肉里扎了根刺，肉就会有排异反应一样。”

高明明话茬接得很快：“哼，她只是容不下你这个人中败类而已。”

又被侮辱了一番，王立彬却还是笑而不语。

“没话说了？”她的柳叶眉高高挑起。

王立彬微微摇头，反问道：“她容不下我，敢问她凭什么容得下你？”

她不屑一顾，回避了这个问题，“呵呵，她容得下我，你嫉妒了？”

王立彬怪怪地笑了两声，只牵动了半边嘴角的肌肉，显得皮笑肉不笑。他自顾自猜测道：“我想，不是她容得下你，而是她容得下王淑芬吧？”

一个敏感的名字。高明明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装作不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淑芬有什么关系？”

“那两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朋友’，到底是你的朋友呢，还是王淑芬的朋友呢？”王立彬放下茶杯，紧紧鄙视她的眼睛，“又或者，既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她的朋友呢？”

她好看的长睫毛顿时一抖，“王立彬，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立彬看也不看她，又自顾自往下说：“蓉姐才第一天上班，就胆大成这个样子，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做事一点也不考虑后果？你还真以为，她除了在人脸上涂涂画画，就什么也不会？你还真以为她背后没一座山撑着？你还真以为王婉君把她找来，就是单纯让她化妆的？你怎么不觉得昨晚那些巧合，也太巧合了一点？明明呀…”

“停。”她再次不客气地打断，“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明明’，因为你、不、配！”

“你看看你，总是纠缠在这些不重要的小细节上面。”他眉头轻蹙，语气不像是在责备，倒更像恋人间的打情骂俏。“明明呀，看问题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比如，你还真以为王淑芬介绍来的那两个‘莫名其妙的朋友’，就是她朋友？”

高明明愤怒地把桌子一拍，拍得那杯茶都险些晃洒出来。她怒目而视，“王立彬，你的离间计还太嫩了一点！”

王立彬摇头叹气，“果然，你还是不信我。”

她余怒未消，又狠狠拍了下桌子，“你分明就是在挑拨！淑芬现在是我星辰度假村唯一的一个朋友，是不是你一定要看到我们互相勾心斗角你才开心？我真不明白，我已经答应你每个月上交一万块，为什么你还嫌不够？得不到我你就一定要毁了我是吗？你看到我越难受你就越开心是吗？王立彬，你这个心理变态，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她愤怒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就要走出办公室去，快要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冷笑着丢下最后一句：“王立彬，我把话撂这了，我这两个‘朋友’，你是批也得批，不批也得批。当然，你要是想跟我硬，你也可以试试。”

“哦？听你说话的底气这么足，莫非真的想要跟我比比看谁更硬囖？”王立彬不生气，还饶有兴趣地抱起了胳膊。这一刻，这一男一女两人对视，有如两方敌军对峙。

终于，底气不足的她闪躲回了目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无话可接，没再理他，赌气似的打开门就要往外走。刚迈出脚步，身后突然又传来了王立彬怪腔怪调的声音。

“一百五，一百五十个人。”

她猛然停下脚步，这奇怪的数字让她的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

“这是极限，你每天收入的极限。”王立彬盯着那杯茶，像是在对那杯茶说话，“就算我会软下来，但我敢跟你打个赌，假如我批了你这两个‘朋友’入职，你每天的‘营业额’会——上有封顶，下无封底；日益亏损，不消一月，入不敷出。”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一步跨出总经理办公室，重重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