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节 催命电话

“咪嗦啦西哆西啦发唻咪发,嗦发咪咪唻咪发唻西…”

悦耳的钢琴声又从熟悉的琴房传出,这是一首古典优雅的苏格兰民谣《绿袖子》。古朴的旋律带着一丝凄美,仿佛把人带入了一幅画卷。还是那间小而整洁的琴房里,高明明又认真教起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弹钢琴。清新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了进来,这小南国午后的时光,应该愉悦又惬意。

一阵哔哔声将和谐的音符打断。高明明一低头,原来是自己呼机响了,又忘了关掉声音。她抱歉地对学生一笑,“不好意思。”便拿起来查看。只见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字:“明明,我想你了。”

本该是一句很温馨的话,可看了最后那几个字,高明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的彬哥”。

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又找来了!想起那个好不容易才敷衍过去的吻痕,高明明就觉得恶心,连这个显示着“你的彬哥”的呼机都觉得恶心,恨不得砸到墙上去。努力克制住了情绪,她对学生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脸:“没事,接着弹。”

“咪嗦啦西哆西啦发唻咪发,嗦发咪咪唻咪发唻西…”

还没弹几句,那恼人的哔哔声却又传了出来,像是一种嘲讽。高明明压住火气,拿出呼机,这回没有了那些恶心的字,只有一排熟悉的数字显示在上面,正是王立彬家电话号码。

她恶心得恨不得把这屏幕捏碎,只好又强忍住了厌烦的情绪,对学生挤出了一个更为勉强的笑脸:“抱歉,我会把它关掉。”说着,就把声音改为了震动。

这下,学生终于可以认认真真弹琴了。“咪嗦啦西哆西啦发唻咪发,嗦发咪咪唻咪发唻西…”

可是还没弹几句,呼机又隔着衣服恼人地震动了。学生不知,还认真地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殊不知身边这位老师的内心已经如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心神不定地熬到了这节课结束,高明明找了个机会溜出爱德琳琴行,来到了街角处一个没有人注意的电话亭,拨通了那串令她恶心至极的号码。里头很快就传来了那个令她恶心至极的声音。

“喂,明明呀,怎么这么久才回我电话?我想你想得心都要凉了!你忍心吗?”

若不是因为高明明,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讲出这样肉麻的情话。说完这话,他的自我感觉好极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无恶不作,却又可以逍遥法外似的。

高明明控制不住情绪骂道:“王立彬,你不要以为我有事求你,你就可以做得这么过火!”

“哟哟!我的小乖乖,怎么发起脾气来了?谁欺负你了?来,跟哥哥说说。”王立彬的调侃语气不仅没有因为高明明的发火而减少,反而更添了几分玩世不恭。

“你,你不要脸!”高明明气得直跺脚。

电话那头的王立彬却呵呵呵笑了,他的笑声让高明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的小乖乖,我现在真的特别想亲你那张气得泛红的小脸蛋儿。”

“你,你,你去死吧!你怎么还不给车撞死!”高明明气得尖叫起来,丝毫不顾这是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她骂完这一句,马上就好几个路人用奇怪的眼神朝她这边望来,就连对面报亭里的大爷都探出了脑袋。

“明明呀,瞧你,叫得这么大声,我隔壁都听到了。”王立彬肉麻的声音又钻入耳膜。

高明明气得恨不得把公用电话都给砸了,她忿忿地一跺脚,努力平复了下火气,对王立彬警告:“王立彬,不要以为我就真的离不开你,我告诉你,我现在厌烦你了,我不想报仇了,从今天起,我放弃!也希望以后你永远不要再来骚扰我!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这通电话将会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通电话!就这样!”

说完,她狠狠摔下了电话,“啪”的一声,显得像个巾帼英雄似的,特别有骨气。

调转头来朝爱德琳琴行走去,她的脸因为愤怒仍然微微泛红。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电话亭就又传出了“叮铃铃”的声音——王立彬竟又来了电!

接?还是不接?

不明真相的路人奇怪地望了望那台电话,又匆匆走过。望着那催命一般响个不停的电话,高明明的情绪烦躁到了极点。在原地犹豫再三,她终于还是冲过去拿起了话筒,还没等那头开口,便拼尽全力骂道:“王立彬,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王立彬丝毫没有被她影响到了情绪,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明明,我看你不是真的想放弃吧?”

给他的这句说得猛然一阵心虚,高明明的表情刹那僵住了。也幸亏这只是电话,而不是面对面,她还可以用更硬气的话来否认这阵心虚。于是她硬气地吼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是君子,永远不会反悔,才不像你这样,永远只是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我再也不需要你这样的小人!请滚出我的世界!”

“哦?看样子,你应该是已经找到了需要的‘君子’了吧?”王立彬淡淡问道。

这淡淡的一句话,着实把高明明吓了一跳。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再也不需要你这样的小人”好像隐约说漏了嘴,眼神中明显掠过一丝慌张,也幸亏这是电话,不是面对面,她还可以用更硬气的话来否认。于是她又硬气地吼道:“听着,王立彬,我说放弃就是放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最后再警告你一遍,请滚出我的世…”

“如果不是许兆丰又跟你旧情复燃的话…”

高明明吼完那句,刚想再次硬气地摔下电话,王立彬却打断了她。“许兆丰”,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她忽然间愣住了,拿着话筒听他说了下去。

“…你会总有一天跪在地上哭着求我。”

“嘟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王立彬挂断的声音!他挂了,他竟然挂了?他竟然没有给她硬气摔下电话的机会,而是抢先挂了?

电话亭的大爷还在好奇地朝这边张望。兰陵路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说不上来的惶恐不安、愤怒悲哀一齐涌上心头,她就像个木头人那样,被王立彬最后的这句话钉在了电话亭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