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闹上刑部(下)

府门外,神策军守在两侧,把衙役给挤到了一旁瑟瑟发抖。

王将负手立于门外,没有往府门中进,他没有冯道台官大,进去了还得行礼。

他平生最讨厌给别人行礼,虽然他这一辈子没少给人阿谀奉承。

再远处是那群普通群众以及江湖人士,众人小声交头接耳,议论不止。

“回禀道台青天大老爷,草民赵良民,怀中抱着的是我的老父亲赵奉公。”

赵良民俯身磕头,痛哭流涕,仿佛要将身上的冤屈都喊出来。

“啊?你说你叫啥?”

冯道台眉毛一掀,脖子抻得老长,竖起耳朵大声询问道。

堂下一阵愕然。

“回禀道台青天大老爷,草民赵良民,怀中抱着的,是我老父亲赵奉公!”

赵良民声音加大了几分,近乎喊着说出,他看出来了,这位道台冯大人似乎年太龄大了,耳朵不大好使。

“啊?你再说一遍,怎么跟蚊子哼哼似的,你大点声!”

冯道台搓了搓耳朵,拍了拍,掏出老大一块儿耳屎,全是刚才震出来的。

“草民赵良民,怀中乃是老父赵奉公!”

赵良民扯着嗓子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喊完之后嗓子直冒烟,心里寻思着,你个老龙王,这次总听见了吧!

啪!

一声响亮的惊堂木,把众人吓了一跳,却见本来竖着耳朵的冯道台堵着耳朵,老脸上满是愤恨,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指着堂下赵良民,手指颤抖。

“大胆,好你个刁儿民,竟然敢咆哮公堂,来人,重责三十大板!”

两侧衙役还没反应过味,瞅了瞅冯道台,被其用眼睛一瞪,赶紧冲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赵良民打趴下。

“大人,冤枉啊!”

赵良民上午才刚挨了二十大板,还没好呢,这又要挨一顿揍,想着上午挨板子时的感受,顿时心惊胆寒,哭得比赵奉公咽气之时还心疼。

“杖下留情!”

正在衙役将赵良民的裤子都扒下来的时候,王小一英勇站出,一声大喝喝止住了抡起的邢杖。

“看你站半天了,见道台都不跪,是个进士吧,你又是谁啊!”

冯道台眼皮挑了挑,上气不接下气道,瞅着王小一,一脸不屑的样子。

“区区功名,不足挂齿,回禀道台大人……”

王小一话还没说完,便被冯道台打断了,老家伙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行啦,你别说啦,比苍蝇声还小,说了我也听不着。”

王小一嘴角动了动,往门外瞅了眼,王将杵在那里,一脸阴沉。

“还瞅什么啊,打啊!”

冯道台并没有要饶过赵良民的意思,眼睛一瞪,大袖一挥。

在他心里,这家伙无论有没有冤情,反正是把他给牵扯进来了,想让他晚节不保,就得有承受他报复的准备。

“揍你一顿,算是轻的!”老家伙口中小声呢喃,堂下众人尽皆神情古怪。

出于威严考虑,府衙在建设之时都会动用一些建筑手段,故而全都会产生一定的回声效果,这样会显得声音洪亮,能够震慑心神。

一众衙役怜悯的看了眼欲哭无泪的赵良民,毫不客气的抡起棒子。

本就已经皮开肉绽的屁股,又经受了这三十棍,顿时惨不忍睹,让人无法直视。

西夏杖刑方式分为很多种,最流行的是军杖和堂杖。

军杖,就是军队用来殴打犯了军法的将士的,往往会将人打上天,不到行刑完毕都不会掉下来。

堂杖相对轻一些,就是公堂之上殴打老百姓之用。

行刑之时左右各站一个衙役,你一棍,我一棍,折算一组,而所谓的杖责三十,便是三十组,实际上乃是六十棍。

三十棍结束,起初赵良民还能痛呼几声,到后来干脆两眼一闭,不知死活。

一天之内遭受五十邢杖,就是个武者也会打个半死,更何况赵良民明显不是武者。

“去打一桶凉水来,瞅瞅是死是活,今日时辰已晚,退堂!”

冯道台冷眼瞅了瞅堂下赵良民,嘴一歪,阴阳怪气说道,而后袖子一扫,颤颤巍巍退了堂。

他很狡猾,狠狠揍了赵良民一顿,却并没有在对方的案子上找一丁点的茬,就连打人的理由也是咆哮公堂。

赵良民若是不爽可以上告,不过他能告什么,冤假错案?

抱歉,人家冯道台还没断你案,怎么错。

告他屈打成招?

冯道台出手有因,而且也不用赵良民招什么。

真说起来,本来就是赵良民自己“一不小心”咆哮了公堂,想在这上面找理,告到殿前都没有用。

道台府外,金有才一身黑底绣着金钱的大褂,状若路过一般从人群后面走过,往里面瞧了一眼,眉头挑了挑,小眼珠微转若有所思。

对于赵良民来说,今日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他发誓,若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坚决不再做这种挑战权贵的事情了。

给多少钱也不敢!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耳聋的冯道台绝对跟玄天美食街有关系,不然哪有原告还没说几句话就被打个半死的。

围观群众对于冯道台的作为十分不满,却又怕落得同样下场,最多小声嘀咕两声“狗官”到头,没谁敢跳出来斥责。

王将守在门口,眼见事情没怎样就草草结束了,顿觉十分不满。

他寻思着如何能将事情搞大,正巧看到衙役拎着一桶凉水走来,眼前一亮,冷笑两声。

衙役没看到王将的冷笑,拎着一桶水直接倒在重伤昏迷的赵良民身上。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水刚刚接触到赵良民的瞬间,一支细若发丝的青针飞速从赵良民的太阳穴上穿过,钉在了另一侧的青石地砖里。

所有人都看到昏迷在地的赵良民身体在被水浸湿的瞬间猛地跳起,眼睛瞪得老大,而后僵硬倒地。

“我去,你搞什么鬼,找死啊!”

衙役吓得把桶都扔在了地上,毫不客气的踢了赵良民两脚,却发现入脚僵硬,那赵良民就像旁边死了一天的赵奉公,面色逐渐苍白,血色尽去。

“喂,喂!”衙役嘴角动了动,顿觉事情不对,转身就要走,却被一脸痛恨表情的王小一拦了下来。

“好个道台府,好个公堂,原告前来告案,竟然被下令活活打死,大家快来评评理,天理何在啊!”

本欲离开的围观群众各个面色难看,谁也没想到道台府竟然活活打死了人。

犯人有罪,可以判下罪行,审定之后再行刑,道台府只有审理案件的权利,可没有行刑的权利。

如今赵家父子先后冤死,都和一个案件有关,顿时激起了群众们的强烈不满情绪,连带着点点畏惧心理都淡化了下去。

他们心中想的是,今日若不能为赵家父子讨回个公道,下次如此冤死之人就可能是自己。

那衙役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死在了公堂之上,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因为每次邢杖之时都会有个标准,顶多将人重伤,根本不会打死。

他俯下身试探了一下赵良民的鼻息,两只手指放在鼻尖半天也不见一口回气。

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