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药
穿过拱门,进入主院,月光盈盈洒洒,显得青石坪更加冷清。
山南五鬼的尸体还在院内,陆白瞅了两眼,觉得这样不大好,就算这里没人来,自己看着也很碍眼。
陆白觉得玄天道早晚是要被他发扬光大的,山下这座道观到时肯定会香火旺盛。
于是他将五具尸首拖着丢入山涧,负手而立,默念两遍玄天葬魂经,纵身飞跃,踏上八尺外插入山壁的石阶,直奔玄天谷而去。
歇歇停停用了好久,终于回到了山谷。陆白来不及感怀,随手在山林中摘下两个果子,送入口中,有往怀里揣了几个,毕竟山下多了个人,在陆白想来,那个小姑娘会是他的大弟子。
果子落入口中轻轻咀嚼,酸甜清香的气息映入心怀,润滑的津液顺着喉咙流入腹内,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老道士曾经说过,玄天谷里的果子每一个丢入凡间都是大药,足以引起一场纷争。
作为吃着大药长大的少年,又是玄天观如今的观主,陆白觉得自己十分荣耀,越加坚定了发扬玄天道的想法。
谷里的山林越来越密,又走了一会儿,陆白的视线被一棵擎天大树充盈。
此处空空荡荡好大一片,地上尽是两巴掌高的野草,野草丰盛,翠绿且带着淡淡荧光。
周遭被无数的古木环绕,似是簇拥,只在天上留下环形洞口,可以看到暗蓝的夜空,宛若天井。
擎天巨木就在这片草坪中央,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枝叶遮天,盘根错节,岁月感迎面而来。
陆白来到大树脚下,整理紫金绣袍,极为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小时候他经常来这棵大树下摘果子,大树很神异,每过一个月会给他一颗,每次送出的果子都不一样。
他问过老道士,为什么大树可以结出不一样的果子。
老道士听说大树重新结了果子之后显得很诧异,昏花的老眼瞪得很圆,撑得苍白的眉毛都掉了几根。
老道士告诉陆白,大树叫做玄天树,乃是这谷中最神圣的事物,叫他下次再被赐予果子,便跪地谢恩。
陆白照做了,而后便再也没有果子出现过。
陆白觉得这是大树不满意,不想要他跪拜,可是他又觉得老道士的话很有道理。
事实上,只要是老道士说的话,他都会觉得很有道理。
从那以后,每过一个月陆白就会去大树下磕几个头,大树偶尔晃动几下,心情好时也会赐予那么几颗果子。
说起来,陆白之所以能够有这么强大的神识,一半感恩天生,一半便多亏了这株玄天树。
有一种紫色散发光晕的透明果子,看起来仿佛生有经脉般,吃了之后神清气爽,可以壮大感知。
山下白色小瓶里的生肌散最主要的原料之一,便是大树所结的一种血色果子,这是陆白从道藏里面知道的。
“玄天树,请赐予我生肌圣果。”
树林宁静,没有一点虫鸟之鸣。陆白亦是宁静,纹丝不动。就这样过了半夜。
有风吹过,大树动了动枝条,似乎不愿同陆白僵持下去,又像是心疼陆白的膝盖,总之,离陆白最近的一根枝条上结出了果子。
果子没有经过开花,就这样像灯泡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最后长成拳头大小,血红晶莹,氤氲着红色光雾。
陆白平静无波的俊脸上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捧双手去接。
红色果子长熟了,左右晃动几下,“吧嗒”掉落下来,没有落在陆白恭敬捧着的双手上。
它狠狠砸在陆白头顶,报复一般弹跳而起,再落下,砸了两遍,直到陆白头顶起了一个大包,这才满意了,落在一旁草丛里。
陆白撇着嘴,像是吃了亏的小孩子,事实上,十二岁的年龄可不就是小孩子。
他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捡起草丛上的血红果子,给玄天树磕了三个头,悻悻的离开。
大树哗哗作响,仿佛是在嘲笑,又仿佛是在表达不满。
陆白摇了摇头,觉得这株玄天树像是赌气的小姑娘。想到小姑娘,不由得担心起了山下的那位,三步并作两步,赶快往另一处走去。
陆白的身影逐渐消失,玄天树恢复宁静,枝杈深处凝结了数颗晶莹的水珠,“吧嗒吧嗒”掉在地上,带着些许委屈与不甘。
玄天谷里并不是一切都很宁静,事实上,宁静的同时,也伴生着危险。
不知上古时期的同道们作何想法,要在谷中圈养那么多凶猛之物,也许对他们来说,这些东西就仿佛是道藏里所讲述的世俗间的小猫小狗。
“吼!”
陆白眸若古井,狂风不波,与眼前足足比自己大上数倍的巨大头颅对视。
巨兽数丈大小,宛若小山,生着狮子的脑袋,骏马的身子,老虎的尾巴,外加一身威风凛凛,神龙般的黑色鳞片。
吼声如雷,震颤林木,树叶莎莎作响,飘落在地。
这是一处低洼地,深处有个山洞,陆白知道那个洞叫做玄天洞,至于洞中有什么,陆白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玄天洞的守护。
大家伙不知道是什么物种,整天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就趴在低洼地里,等着外人到来,然后与之大眼瞪小眼。
以前陆白来过几次,每次都会呆上一天,陪着这家伙瞪上一天,一来二去,瞪出了些许感情。
陆白给大家伙取了个名字,大家伙还算满意,故而揪着大脸咬破舌尖,溅了陆白一身血。
陆白还以为大家伙是在生气不满,悻悻地回去睡过一觉醒来后,发现他的皮肤更加柔韧光滑了,就连力气都增长了许多。
于是他知道了大家伙凶恶的表象之内有一颗充满善意的心。
“威猛君,和你商量点事呗?”
虽然知道大家伙很和善,可陆白还是以商量的口吻来说话,毕竟他要的是人家的血,而且似乎还是精血。
“吼!”
威猛君明显不大高兴,灯笼大眼中尽是不屑与鄙夷,老虎的尾巴如铁棒一般竖起,作势打人。
“威猛君,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山下有一位姑娘年方十二,你就忍心让她在如此未及盛开的年龄里凋零吗?”
陆白头戴紫金簪,身披紫金绣袍,负手而立,面色诚恳,表相慈悲,脑后仿佛升起了万丈佛光,一口气将话说完,似乎忘记他乃是一个道长。
威猛君果然目露不忍之色,竟然神奇的被陆白不伦不类的话给说动了。
“你这么高大威猛,就知道肯定怀有一颗连神佛都比不上的慈悲之心,肯定不会在乎那么点精血。”
陆白笃定的点了点头,虽然与大家伙接触的不多,但就冲着大家伙能够如此满意自己为他取的那个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个好吃马屁的自恋狂。
果然,陆白话语刚落,威猛君二话不说咬破舌尖,一口老血喷出,溅了数丈远,刚好到陆白面前。
陆白早有准备,风一样脱下紫金绣袍,扯着袍领凭空一挥,所有精血一丝不落的被包在了紫金绣袍之内。
告别威猛君依依不舍的目光,陆白一路前行,同山林间獐狍野鹿问声好,直接绕道谷口,纵身飞跃,消失在云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