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三章 心思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常威心情复杂的接过宝珠手里的蓑衣油伞,踏着夜色而去。

本来还想夜探通达车行,甚至去唐家踩踩盘子,可此刻已是意兴阑珊,既然闵承弼动不得,那也没必要打草惊蛇。

因为常宽的家离马宁子胡同很近,常威就想先回隐庐看看,若是唐锦衣动作快的话,他也该找到自己的居所了。

大街上依旧能看到京卫的巡逻队,虽然他们只是临时来协助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的,不过因为皇上纳妃、蒋太后的诞辰和端午节很快就到了,他们只好继续待在城里。

京卫是军中精锐,就算不是在战场上,执行军令也是一丝不苟,一路上,就有两批巡逻队检查到了常威。

布置在马宁子胡同周围的京卫暗哨同样没有撤走,这是傅舟子在他的职权范围内给常威提供的最强有力支持。

暗哨清一色都是他的心腹,不仅监视着陌生江湖人的动静,就连刑部和顺天府在此地的活动也一并纳入了他们的监视范围中。

离隐庐还有段距离,常威就看见门外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

进门一看,却见丫鬟宝月陪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矮瘦车夫站在垂花门下躲雨,那车夫神态甚是倨傲,似乎不屑入房歇息,而他身边临时搬来的椅子上的茶水点心看上去也丝毫没被动过。

开门的宝纨道。

宝月看见常威,也忙迎了出来,小声道:

常威打断宝月的话头,心道,什么解小姐,定是唐锦衣弄出的花样,问他就是了。

冲那车夫一点头,车夫拱手施了一礼,却不开言,常威也不去理他,吩咐宝月好生招待客人,迈步朝正房走去。

庭院里的花早就谢了,可雨夜的空气里却残留着淡雅的香气,香气凝而不散。

心里正暗自发笑,却听房门一响,一道婀娜身影从屋里飞奔而出,一下子扑进了常威怀里,那张炽热丰润的红唇在粘贴我的嘴唇之前,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骤然见到心爱的女人,常威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唇上传来那熟悉的感觉、怀中传来熟悉的拥抱,常威才完全确定下来--书雪,是书雪来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霎时塞满了常威的胸臆,油伞跌落在青石板上的同时,双臂已经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儿,那力道是如此之大,就连臂弯里的佳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呻--吟。

两张同样炽热的嘴唇就像彼此寻找了千年,一旦相逢,就再也不愿分开。

天,不在了;地,不在了。此刻的常威,心中只有唇上传来的那绵绵无尽的爱意。

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那张熟悉的俏脸才回到常威视线的焦点。

常威轻轻梳理着她被雨水打湿了的发髻,水滴顺着发丝流下,和眼泪汇合到了一处,亮晶晶的,就像女儿晶莹的心,少女融化在了他灼热的目光里。

她伏在胸口不住地呢喃,直到另一道倩影出现在两人身前。

依偎在怀里的书雪娇嗔道,对面一身素白裙衫宛若天仙的唐锦衣只能尴尬地笑着。

陪唐书雪一起进京的许诩坐在常威侧后小心地靠着他的臂膀,一面轻嗅他的气息,一面好奇地望着唐锦衣,女装的唐门大少爷可是稀罕物,她一辈子恐怕就只有这么一回眼福了。

唐锦衣苦笑道。

常威嬉笑道,明白唐锦衣在粉子胡同已经认出了自己的分身李隆,就算一下子没认出自己来,他大概也认出了青鸾的明霜剑,否则,今晚他怕是不会出手了。

而常威的话也等于明确告诉他,他看见的青鸾和宁馨,都是自己的私事,与唐门毫无关系。

唐书雪偷偷掐了我一把:说着说着,脸一热,不再说下去了。

唐锦衣微微一笑,那笑容彷佛鲜花初绽,娇艳异常。不是他眼中射出的一丝锐利,常威简直是要忘掉他还是个男儿身。

若论容貌之俊美,大概只有粱克成那厮才能和大舅哥相比吧!只是,男人美到了连女人都要嫉妒的地步,不怕遭天遣吗?

这样的话,常威只能在肚子里说说,眨了眨眼,问唐锦衣:

唐锦衣沉声道,却偷偷转了话锋:

短短一句话,常威却听出了许多内幕。唐刑天定是趁唐天威父子被自己羁留在江南的机会,速回蜀中安定下了局面。

然而唐天威的死已经重新划分了唐门的内部结构,唐刑天会不会一鼓作气除掉唐天运呢?想想唐锦衣来京的时机,实在启人疑窦。

不过,眼下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着妹妹的面把这样的心思说出来,若是真想弄明白他的心思,看他下一步如何对付唐天运就知道了。

书雪闻言虽没说话,却含羞望了常威一眼,目光颇是欢喜,常威嘿嘿笑了两声,便问来的都是什么人。

唐书雪抢着告诉他,说她四哥、六哥都来了,还有两个远房的兄弟,加上唐锦衣一共是五个人,可以说唐门年轻一代的精英至少出动了三分之一。

若唐刑天真是想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话,不可谓手笔不大,光是伪造身份,怕就费了相当大的功夫。

该如何使用这天上掉下来的帮手,还需和唐锦衣仔细研究,可惜他们来的着实不巧。

唐锦衣笑着拒绝,要他不必担心,他们自有自保之道,想起垂花门下的那个倨傲车夫,知道他所言不虚。

他随后告辞,那车夫也不问跟着唐锦衣的两个婢女哪里去了,一言不发地驾车离去。

送走唐锦衣,常威和唐书雪相拥朝正房走去,她依偎在肩头轻声笑道。

常威脚步一顿,侧过身来正视着唐书雪,缓缓道:

唐书雪的呼吸顿时一窒,怔怔地望着他,那宛若宝石般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变得迷茫起来,常威甚至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疑惑和忧伤在她眼中聚集,然后散发开来,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她才喃喃道:

常威坚定的目光和无可置疑的语气让解雨的眼神活了过来:

听常威宛宛道来抵京后的故事,解雨不时发出感叹:

最后,她伏在怀里沉默了半晌,道:

这样的要求,常威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二话不说,驾起马车,带着她和许诩离开隐庐,在城中绕了几个圈子之后,就直奔口袋胡同而去。

开门的万金机灵得很,见到唐许两女,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却不着痕迹地把屋里的情况告诉了我。

听得垂花门响,青宁两女都迎出屋来。青鸾一眼见到了常威身后的唐书雪,脚步骤然一缓,脸上蓦地浮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羞怯,就像新婚的小媳妇第二天拜见公婆,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那么的不自在。

唐书雪看上去却是欣喜异常,飞快跑上前,兴奋地一把抱住青鸾,喜道:

唐书雪得意道。

她脸上洋溢着的真诚,化解了青鸾的不安与羞涩,偷偷瞥了常威一眼,便和唐书雪说起悄悄话来。

宁馨狐疑地望着唐书雪和许诩,目光闪烁不定。她该能猜到,两女是从江南来的,而这似乎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威胁。

她悄悄挪到常威身边,依偎进他怀里,小声问道。

书雪耳尖,回头笑道,只是那笑容里,却隐约透着一丝争宠的味道。

宁馨呼吸一顿,不由自主地咬了一下嘴唇,转头委屈地白了常威一眼。

她的心思,常威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是李宅而不是镇江也不是国公府,她才是这里至高无上的女主人!

可唐书雪却把她当作了国公府的寻常姐妹,她又是郡主之尊,难怪她觉得委屈了。

然而说起来,觉得委屈的该不是她一个吧!一代天骄青鸾、唐门的娇贵唐书雪、冷冽与成熟交相辉映的颜如玉,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侠少的梦想,可她们却都居于侧室,何尝不觉得委屈呢?

就像唐书雪,虽然在隐庐答应得好好的,要给宁馨足够的尊重--毕竟日后她一年只能与常威相聚一两个月,可真见到宁馨,却忍不住使起了小性子来。

真让人头疼哩!常威不禁皱了一下眉,书雪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却对官家有着一种本能的反感。

常威脸上的表情落在宁馨眼里,她越发楚楚可怜:

唐书雪嗔道,一面狠狠白了常威一眼。

宁馨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料到,在常威面前,还有人敢像她一样放肆,不由轻哼了一声。唐、青的六识都极是敏锐,宁馨声音虽轻,两女却听得清清楚楚,蛾眉俱是微微一蹙。

一见面就交恶,这大概是常威能预料到的最差开局了,而这一幕却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常威不由一阵气闷。

可转念一想,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倒要负上大半责任,本以为李宅和国公府相距遥远,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可唐书雪一到,却让常威骤然醒悟,两地的女子拥有着同一个男人,就有了最大的交集--这两个家中,还有谁比自己更重要呢?

至于来的是不是最肆无忌惮的唐书雪并不是问题的根本,就算是最温顺的薛倩、颜如玉来了,能以郡主之礼待宁馨,可随着宁馨对自己日益依赖,当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能不怨恨带走她丈夫的国公府诸女吗?

少女情热如火,可不像颜如玉那样能够控制得了自己的相思啊!

看来对宁馨的策略要调整一番了,或许让她不时去趟江南以慰相思之苦,会让她们彼此更加了解,更加和睦吧!只是,皇上肯放她出京吗?

常威一边琢磨着对策,一边朝书雪招了招手。

见常威脸上的神色,玲珑剔透的她自然明白该收敛一下了。她姗姗走了过来,只是眼中却还有些不情愿。

唐书雪轻咬贝齿,白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宁馨却抢在了前面,只是话却是对常威说的:

常威感激地望了宁馨一眼,她肯先让一步,真是省了许多烦恼,想起当初她和青鸾为了一个姐姐的名分争论不休,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许诩不堪挞伐,已沉沉睡去。唐书雪久别相逢的兴奋让她虽是倦极却依旧蜷在怀里,喃喃细语,述说相思之苦。

道尽了相思,又说舰队里的其他诸女如何想相公想得寝食无味而全靠喜欢一个儿子打发日子,最后终于说到了宁馨头上。

常威不禁想起了身边心爱的女子。

这些女子的心路历程虽然各不相同,但结果却只有一个,心灵与身体的归宿也只有一个。

然而,世事无绝对,总有那么一些人的心思,或者常威根本无从把握、或者无法完全把握,比如羽飘翎,比如……

轻抚着怀中佳人的新剥鸡头,飘荡的思绪也收拢了回来,夜明珠光下,傲然挺立的嫣红一点散发着妖艳的气息,温软如玉的雪丘上却布满了青紫,乍一看触目惊心。

而艳红的双唇真的如血了,因为她吸吮着的地方正渗出血丝来,那是她飞越颠峰的明证。

唐书雪细细呻--吟了一声,朝常威怀里紧了紧,把他的手压住,那对满是倦意的剪水秋瞳流出告饶的目光后,渐渐合拢上了眼帘。

唐许两女都睡了过去,而常威想起夜小解,无意中向窗外望去,却见庭院花树下隐约有道身影俏立在细雨中,正是宁馨,忙披了件衣服冲出去。

宁馨听见动静,见是常威,便一头埋进他怀里。

浑身湿透了的她哆嗦着身子,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拥着她回到她的屋子,主人没睡,小红她们也不敢睡,而在宁馨积威之下,她们也不敢相劝,只是把热水都早早准备好了。

把宁馨的湿衣服都脱了,抱着她跳进浴桶里,她的身子才暖和过来。

宁馨死命搂着常威,似乎他马上就要从她眼前消失似的。

宁馨是个敏感的女子,常威来京的真实目的瞒不了她多久,这几天便逐步把计划渗透给了她,不过她方尝情爱滋味,无心细想,今日书雪骤来,一下子引发了藏在她心底的疑虑。

常威真诚地道。

或许一开始真的动过这样的念头,可眼下心思已经变了,当宁馨真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时候,常威已经无法完全把她当成一件工具了。

虽然这样的弱点,很可能让常威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陷入被动,不过,就算想站稳脚跟,常威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做出太大的牺牲。

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语永远是迷惑女人心灵的最佳良药,宁馨的眼泪不见了,身子却变得火热,在发出一声娇腻呻---吟的同时,她细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