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秋梦重聚

睡了一夜,小灵子感觉好多了,胸口的伤处已经不像昨日那么疼。她起身走出屋门,见吴秋遇正独自坐在房前发呆,便绕到他面前,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他们人呢?”吴秋遇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戒缘大师带着花公子去练武了。马大嫂做好早饭,去少林寺送菜了。”小灵子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吴秋遇看着小灵子,欲言又止。

小灵子忽然猜到了,轻声说道:“是不是又在想如梦姐姐的事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我们约好,等少林寺的事情一了,就去柳家老宅相见。”小灵子看了看吴秋遇,慢慢转过身去:“这件事我知道,当时我也在。现在少林寺的风波终于平息,是该去接如梦姐姐了。”吴秋遇有些为难道:“可是你的伤……”小灵子稍稍沉默了一会,忽然回头笑道:“你是担心我走不动吧?呵呵。我的伤还没好,当然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养着。你一个人下山去接她就好了。”吴秋遇说:“可是,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小灵子说:“我怎么是一个人呢?戒缘大师和花公子都在这里,没人敢来捣乱。你就放心去吧。”吴秋遇说:“我听你的,但是也要等到戒缘大师他们回来我才能走,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小灵子点头道:“那好吧。说不定你去太早了,如梦姐姐还没到。”吴秋遇便让小灵子背对自己坐好,然后开始给他运功疗伤。

花庆春跟着伯父花向海(也就是现在的戒缘大师)学习“夺命三枪”,今天学的是第二招。戒缘大师见他认真练习了几遍之后,招法已经使得准了,于是点了点头,带着他一起回来。

小灵子看着吴秋遇吃完了早饭,又催促他赶紧上路。吴秋遇跟戒缘大师简单说明情由,便离开菜园,下山去接柳如梦。

来到柳家老宅,看到院外站着几个人,好像正在看墙上张贴的告示。他也没心思去看告示,见院门敞着,便迈步走了进去,进门一看,当场愣住。柳正风的坟已经平了,有几个匠人正在丈量土地,设计图纸。吴秋遇心中一惊,找了一个年岁较大的匠人上前问道:“大叔,原来这里的坟呢?为什么给平了?”那匠人看了看吴秋遇:“听口音,你是外地来的吧?”吴秋遇点了一下头。那匠人说:“我说呢。柳大侠的坟迁走了。”吴秋遇惊愕道:“迁走?为什么要迁走?这不是柳家老宅么?”那匠人说:“墙外有张告示,你自己去看看吧。”说完,便继续在地上划线。

吴秋遇走出院子,来到看告示的几个人身后。正要往前挤,就听到其中有个人大声念道:“大侠柳正风,原系嵩山派英雄,数年前遭人陷害,离遁他乡,不幸妻亡女散,其情堪悯。天幸陈冤得雪。县府念其一向急公好义,相助破获贡珠案又有大功于朝廷,特拨银资将英雄尸骨迁葬其生前所系之嵩山派墓地,此处原柳家老宅改建祠堂,供乡民祭拜。”“登封县衙给柳大叔迁了坟?这事如梦知道吗?”吴秋遇心中一急,便快步冲进院子,再次找那个老匠人问道:“大叔,柳大侠的坟迁到哪去了?”老匠人说:“城北,太室山脚下,那里埋着以前嵩山派的好多人,一大片坟地呢,很好找。柳大侠的坟是昨天刚迁过去的,是个新坟,你很容易辨认。”吴秋遇拱了拱手,算是道谢,便转身出了院子。老匠人一边在地上划线,一边问道:“哎,小伙子,你是柳家的什么亲戚?”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吴秋遇已经走了。

吴秋遇出了登封城的北门,经人指点,很快就找到了嵩山派坟地的所在。远远看到一队衙差肃然围在那里,两个像是头目的人正在一座坟前上香祭拜。吴秋遇仔细看了两眼,终于认了出来,那两个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洛阳府捕头郑越山和杜仲。吴秋遇心中纳闷,柳大叔的坟已经迁完了,他们怎么还会在这里?难不成是要给柳大叔守坟?

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忽见有一伙人从对面的山坡后面转出来,径直向柳正风的坟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是曾可以和柳如梦。白鹿司和裘如龙、司徒豹等人在后面跟着。吴秋遇看到柳如梦,心中大喜,又稍稍等待了一下,确定赐熊双怪都不在,这才加快脚步走过去。

衙差看到有人靠近——除了其中那个女子,其余的都像是江湖人物,有的身上还带着兵器——不禁提高了警惕。有人小声提醒:“杜捕头,有人来了。”杜仲和郑越山马上转身观看。曾可以拱手问道:“敢问这里可是柳正风大侠的坟墓?”郑越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如梦,又继续打量他们身后的人。杜仲开口说道:“正是。你们是什么人?”曾可以退到柳如梦身边,介绍道:“这位是如梦姑娘,是柳正风大侠的女儿。”“柳大侠的女儿?”郑越山和杜仲都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开始仔细打量柳如梦,隐约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杜仲警惕地问道:“你说她是柳大侠的女儿,怎么证明?”

柳如梦说:“我爹去世那天,我也在。第二天还在我家老宅见过你们两位。”郑越山想起来了,开口说道:“哦,原来是你。我说看着眼熟,记得在哪里见过。”他又看了两眼曾可以,摇头道:“不是他。上次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大夫呢?”“大夫?”曾可以和杜仲都是一头雾水。柳如梦知道郑越山问的是吴秋遇,她不想当着曾可以的面说太多,于是简单答道:“我们走散了。”郑越山说:“那也只能证明你们到过柳家老宅,看过柳大侠的墓碑,并不能证明你就是柳大侠的女儿。你还有什么别的说法没有?”柳如梦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她身上现在没有柳正风的遗物,确实拿不出任何直接证据。虽然她小时候见过郑越山和杜仲,但是那时她还太小,而且处于非常慌乱的状态,又时隔年头太久,两位捕头的样貌打扮都有所变化,所以她也没什么印象了。

杜仲冷冷说道:“近日听说官府有抚恤,很多人都来冒充柳家后人,女儿至少有了四个,儿子也不下五个。今天又多了一个。到了坟地,好歹也该哭几声吧,你这也太不像了。”“你!”柳如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真的是我爹的女儿。”杜仲笑道:“你当然是你爹的女儿。可你爹是谁……”曾可以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赶紧打断道:“两位差官,如梦姑娘真的是柳大侠的女儿。”郑越山说:“好了好了,你们赶紧走吧。在柳大侠的坟前,姑且放你们一马。你们以后只须做个良民,不要再干这种冒名顶替的无聊勾当,免得惹上牢狱之灾,到时候后悔。”

“郑捕头,她真的是柳大叔的女儿。”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吴秋遇快步走了过来。白鹿司等人都是心中一惊。曾可以也有些紧张。柳如梦惊喜道:“一心哥哥,你终于来了。”说着便迎上两步。吴秋遇跟柳如梦小声说了两句,便带着她一起走到郑越山的面前。

郑越山今年先后在洛阳的任府和登封的柳家老宅见过吴秋遇两次,因此记得他,于是开口问道:“我看你不像是个大夫。你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到底是什么人?”吴秋遇先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对曾可以说:“曾公子,你能不能带着他们先回避一下?”曾可以当然不情愿,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便显得有些犹豫。柳如梦见状,轻声说道:“哥哥,你先到那边等一会好吗?我们要跟郑捕头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曾可以见柳如梦也这样说,只好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在那边等你。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叫我。”柳如梦点了点头。曾可以这才带着白鹿司和裘如龙等人往旁边走出几步。司徒豹等人觉得无聊,便各自找地方坐下闲聊。曾可以却一直关注着柳如梦这边。

吴秋遇这才对郑越山说道:“郑捕头,你还记得当年南坨山的事吗?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和尚。”郑越山和杜仲都吃惊不小,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杜仲对旁边的衙差说道:“你们也到旁边去歇会。”那伙衙差本来跟柳正风也没什么交情,甚至都没见过,一大早就跟着过来祭拜,早就站累了,一听捕头吩咐,当即就放松下来,高高兴兴地找地方凉快去了。郑越山问柳如梦:“这么说,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柳如梦点了点头:“嗯。那时候我还小,事情都还记得,但是对你们两位……真是有些认不得了。”杜仲苦笑道:“咳,老了老了。”

郑越山忽然一捶手心,懊悔道:“早知道你们要来,我们就另外选个日子,等你们来了再给柳大侠夫妇合葬了。”柳如梦惊讶道:“你是说,你们把我爹娘合葬了?”郑越山点头道:“是啊。你看这,昨天匆匆忙忙办了,也没等你们……”吴秋遇说:“我和如梦本来也要去迎回柳大婶的尸骨,可是我们先后赶到南坨山的时候,都发现柳大婶的坟已经被挖开了,还以为是被人盗了,原来是你们两位去过。”郑越山说:“柳大侠背屈含冤多年,黎夫人也在奔波途中早逝。我们当年还想着去拿他归案……回来以后,一想到他的种种委曲,我们便深深自责。几个月前,柳大侠回来了,还帮我们剿灭了嵩山派的盛四海一伙,破获了藏匿贡珠一案。柳大侠终于陈冤得雪,可惜又不幸殒命。杜仲老弟重新回到洛阳府做捕头,我们哥俩在一起屡屡说起柳大侠的遭遇,只恨没能帮他早日洗冤,就想着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后来想到黎夫人可能还葬在山西,就想着把黎夫人的尸骨接回来,与柳大侠合葬在一起,也算是我们为他做了一点事。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柳大侠还有后人在,就禀明知府大人,去山西迁了黎夫人的尸骨回来,选定一个安坟的吉日,昨天把柳大侠的坟从柳家老宅迁出来,与黎夫人合葬在这里。也没经你们同意,我们就擅自做主,动了你爹娘的尸骨,郑越山在这里给柳姑娘赔罪了。”杜仲也弯腰致歉。柳如梦说:“没关系,你们也是好心嘛。我还要替我爹娘谢谢你们。”

曾可以等人有站有坐,只看到柳如梦、吴秋遇和那两个捕头专心叙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都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曾可以更是心中不爽,屡屡看着柳如梦,有走过来的冲动。

郑越山说:“咳,你看,光顾了缠着你们说话了。你们赶紧祭拜柳大侠吧。”说着便和杜仲一起退到旁边,让出了地方。柳如梦说:“两位捕头,我爹娘的事情让你们费心了,如梦在此谢过。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多待一会。”郑越山说:“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了。老杜,咱们走吧。”杜仲点了点头,抬手招呼懒散坐着的衙差:“哎,起来,走了,走了。”郑越山和杜仲跟吴秋遇道别,带着人走了。

柳如梦和吴秋遇心存感激地目送他们远去,才跪到柳正风和黎夫人的坟前,插香跪拜。想到爹娘的不幸遭遇,柳如梦流泪哭了一会,开始诉说思念之情。吴秋遇从小是个孤儿,没有感受过父母亲情,但他经历过师父的中毒“死去”,那种伤心难过自然也能体会。而且他早就把柳大叔当成了亲人,如今看到柳如梦伤心,自然也跟着难过。

曾可以看到柳如梦伤心的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走了过来,先插上一炷香,弯腰拜了两拜,然后转身安慰道:“如梦,你不要太难过了。你爹娘如今得以团聚,也算是喜事。他们也不希望看到你伤心。”柳如梦站起来,对曾可以说道:“曾公子,多谢你几次救我,也感谢你这些日子的精心照顾。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了好哥哥,婉儿是我的好妹妹。我暂时不回蓟州了,你替我问候咱娘,就说我已经找到了一心哥哥,以后我们会一起去蓟州看她。”曾可以不舍地看着柳如梦,其实他刚才就已经想到了,柳如梦这次很可能不会跟着他走了。可是听到柳如梦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柳如梦说:“哥哥,你回去吧。告诉婉儿,告诉咱娘,我会回去看她们的。当然还有你,哥哥。”曾可以扬起脸,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会,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说道:“那好,我先回去了。你把这里的事情办完了,也尽快回蓟州吧。我和咱娘,还有婉儿,在家里等你。”柳如梦说:“我以后会去蓟州看你们的。”曾可以转身看着吴秋遇,嘱咐道:“秋遇公子,请你一定照顾好她。”吴秋遇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曾可以又不舍地看了柳如梦几眼,知道再留恋也没有,只好暗自一狠心,转身走了。忽听柳如梦在身后叫了一声“哥哥”,曾可以心中暗喜,以为柳如梦改变主意了,马上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柳如梦说:“你路上也要小心,照顾好自己。”曾可以虽然难免失望,但是能得到柳如梦这一句真心嘱咐,对他也算是一种安慰。他点了点头,却觉得喉头梗住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慢慢转过身,停顿了一会,便快步走了。白鹿司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吴秋遇陪着柳如梦又在坟前祭拜了一会。柳如梦已经不再伤心了,而是对着坟堆诉说道:“爹,娘,我又跟一心哥哥在一起了。有他保护我,你们就放心吧。小时候我想让他当我的哥哥,我跟娘说过了的。现在我跟一心哥哥已经定了亲,以后他就不再是我的哥哥,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你们也一定为我高兴对不对?”吴秋遇陪跪在旁边听着,不禁扭头看了柳如梦一眼,但是在柳大叔夫妇的坟前,他也没敢多说什么。

柳如梦诉说完了,站起身,对吴秋遇说道:“一心哥哥,刚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吴秋遇说:“我一直在听,不愿意打扰你跟柳大叔他们说话。”柳如梦说:“那我说的你都听到了?我跟爹娘说的都是心里话,你现在知道我的心思了。”吴秋遇尴尬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柳如梦忽然问道:“哎,小灵子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吴秋遇说:“她替我挡了几枚毒针,中毒受伤了。”柳如梦一惊:“中毒受伤了?严重吗?她现在在哪里?我这里正好有一瓶解毒的药,是婉儿让我保管的。”说着便把曾婉儿给她的那个药瓶摸了出来。吴秋遇说:“她已经用过药,身上的毒应该是解了,现在在少林寺的菜园休养呢。”柳如梦这才放下心来,稍稍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现在去找她吗?”

吴秋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看了一眼墓碑,轻声问道:“柳大叔这里,咱们还有事吗?”柳如梦说:“我爹娘已经合葬,也算是重新入土为安了。这里倒没什么事了,只不过我要给爹娘守孝三年。得三年以后,咱们才能商量成亲的事。”吴秋遇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柳如梦说:“我知道你不放心小灵子,我也有些担心她。咱们现在先去找她吧。”吴秋遇看着柳如梦,点了一下头,说:“好。”两个人又给坟上添了一些土,对着坟头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这才转身离开了嵩山派的墓地,往少林寺的菜园走去。

到了菜园一看,只有肖凤英一个人在园中。肖凤英认出柳如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停下手里的活,热情说道:“如梦姑娘来啦。”柳如梦也和她打了招呼。吴秋遇问:“小灵子呢?”肖凤英正热情地跟柳如梦说着话,听到吴秋遇一问,忽然沉默下来,先是闷头往菜畦中浇了两瓢水,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小灵子姑娘走了。”“走了?”吴秋遇大吃一惊。柳如梦也觉得颇为惊讶。肖凤英说:“你离开以后没多久,她就走了。”吴秋遇看肖凤英不像在开玩笑,马上急切地问道:“她去哪了?”肖凤英说:“这个她没说。只是让我告诉你,说不用找她了。”“怎么会这样?”吴秋遇嘴里喃喃着,慢慢发起呆来。肖凤英见了,也不禁摇头叹息。

柳如梦走到肖凤英的身边,小声问道:“马大嫂,小灵子临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有没有她要去哪里的线索?”肖凤英看了看柳如梦,欲言又止。柳如梦说:“你一定知道小灵子去了哪里对不对?”肖凤英不敢看柳如梦,继续蹲在那里浇着水,嘴上支吾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柳如梦心中更加确定肖凤英知情,于是央求道:“马大嫂,我求求你了,你如果知道就告诉我们吧。你看他都急成什么样子了。”肖凤英看了看吴秋遇,又瞅了瞅柳如梦,有些不忍地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问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柳如梦不解:“马大嫂,你在说什么?你一定知道小灵子去了哪里,求求你快告诉我们吧。”

肖凤英叹了一口气,这才放下水瓢,站起身来,对吴秋遇说道:“吴少侠,小灵子姑娘临走的时候说了:如果你是一个人回来,就把她的事告诉你;如果你和如梦姑娘一起回来,就劝你不要找她了。你找不到她的,找到了也没用。她希望你和如梦姑娘两个人在一起,永远幸福。”吴秋遇听了,心中更加纠结。“这么说,小灵子离去,是因为我?”柳如梦嘴里喃喃了一会,忽然说道,“马大嫂,你既然肯告诉我们这个,那就请你实话告诉我们,小灵子到底去了哪里,我们要去找她。”

肖凤英见柳如梦如此坚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那我就告诉你们。她去了哪,我是真的不清楚,不过她和花公子聊天的时候,提到过扬州还是苏州的,我当时离得远,也没听清楚。”吴秋遇问:“那花公子呢?”肖凤英说:“刚刚已经走了。”柳如梦问:“小灵子和花公子是一起走的吗?”肖凤英说:“不是。小灵子走得早。花公子是刚刚离开,戒缘大师送他下山了。”柳如梦说:“小灵子是一个人走的。秋遇哥哥,咱们快去找她吧。”吴秋遇也来不及多想,便与柳如梦一起跑出了菜园。望着他们的背影,肖凤英摇了摇头:“我真是弄不懂了。吴少侠身边这两位姑娘,一个要躲,一个要追,她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嵩山脚下。崔柏带着几个伙计,拉着几车空酒坛,正在缓缓行进。邵九佳陪着重伤在身的邵青堂也坐在车上。这时忽见一个人从道旁跳了出来,大声说道:“师妹,你就这样走了么?让我一通好找。”来的正是江寒。邵青堂和邵九佳大惊,不约而同地向江寒身后望了望,发现雌雄双煞没来,这才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崔柏上前说道:“江师弟,你怎么还没走?”江寒说:“我是来接师妹的。我要把她带回去。”邵九佳在车上摇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江寒冷冷说道:“你是我的人,这个由不得你。”邵青堂捂着胸口,低声怒吼道:“江寒,你不要欺人太甚。”江寒轻篾地看着他:“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还以为是我的师父,可以随便教训我?九佳师妹,你乖乖下车跟我走,免得动起手来,又让你爹难看。”邵九佳大叫道:“我不会跟你走的。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邵青堂说:“我知道你拜了雌雄双煞为师。别以为仗着那两个老鬼,你就可以胡作非为!”“哼,对付你还用仗着我那两位师父?我这就让你见识一下!”江寒说完,飞身向车上扑来。邵青堂大惊,只是身受重伤,已经没有能力躲闪和抵抗。邵九佳见江寒要对爹爹不利,赶紧起身阻挡。江寒左手一拨,顺势将邵九佳揽在怀里,右手便向邵青堂胸前打去。邵青堂闷呼一声,就仰面跌下车去。“爹!”邵九佳惊叫一声,但是已经被江寒牢牢抱在怀里,挣脱不得。崔柏赶紧跑过去,扶着邵青堂慢慢坐起来:“师父,你怎么样?”邵青堂嘴里吐着血,已经说不出话里,他艰难地抬起手,指着邵九佳,用哀求的眼神让崔柏帮忙。

江寒得意地抱挟着邵九佳,跳下马车,就要离去。邵九佳扭动身驱,手脚挣踹着,但是无济于事。崔柏让邵青堂坐好,轻轻放开手,站起身,快步绕到江寒的面前,开口劝道:“江师弟,快把师妹放开。你吓着她了。”江寒冷冷说道:“大师兄,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让开!”崔柏继续劝道:“江师弟,我知道过去师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已经把他打伤了。我求求你,不要再伤害师妹好吗?”江寒瞪眼道:“崔柏,刚才叫你一声师兄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九佳师妹我要定了,你赶紧让开,不要逼我动手。”崔柏仍然挡在那里,淡然说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虽然我现在也已经不是邵家门的人了,但是我们毕竟同门一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打伤师父再伤害师妹。江师弟,你快放了师妹,不要一错再错了。”

“你还真罗嗦。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江寒说着,便一手推开邵九佳,出手向崔柏打去。崔柏见他真的动手,虽然明知自己打不过,也只得赶紧招架。在邵家门的时候,两个人的武功差别不大,可能崔柏稍稍强一些。但是现在江寒是受过赐熊双怪指点的,武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不出三招,崔柏便被江寒在胸前打了一掌,捂着胸口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江寒得意地说道:“你打不过我的。还是乖乖回去卖你的酒吧。”说完,又去把邵九佳拉住,迈步往前走。

崔柏再度挡住道路,忍痛说道:“江师弟,你怎么打我都行。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师妹。”江寒见崔柏仍然不肯放弃,不禁恼怒,突然出手往崔柏的肚子上重重打了一拳。崔柏当时就喷出一口鲜血,弯着腰站了一会,终于慢慢倒在了地上。邵九佳惊叫了一声:“大师兄。”众伙计都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个伙计想去扶起崔柏,可是看了看江寒,又不敢上前。江寒又去拉住邵九佳,继续往前走,经过崔柏身边的时候,又被崔柏伸手保住一条大腿。江寒目露凶光,运气在手,瞅准崔柏的头顶,便要一掌打下,结果他的性命。

吴秋遇和柳如梦刚好经过这里。看到江寒要对崔柏下毒手,吴秋遇来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攥住江寒落下的手腕,此时江寒的手掌距离崔柏的头顶不足一寸。江寒看到吴秋遇前来搅局,瞪眼怒道:“臭小子,哪里都有你的事!放开,不然老子不客气了!”崔柏抬头看到有人帮忙,还没看清是谁,手上一松,就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吴秋遇松开江寒的手腕,蹲下去察看崔柏的情况。江寒轻轻推开邵九佳,并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出声,然后悄悄运气在手,突然向吴秋遇的头顶拍去。柳如梦看到了,大声喊道:“一心哥哥小心!”其实吴秋遇早就防着江寒呢,感觉到他果然在背后偷袭,便毫不犹豫地打出一记“干拍鬼影”。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二招,挥手反击专打背后。说起来也算是江寒自找的,他本要偷袭吴秋遇的头顶,因此两手是抬着的,胸前正好露出很大的空当。虽然吴秋遇不想要江寒的命,手上只用了两三成的功力,但江寒还是惨呼一声,仰面跌了出去。吴秋遇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察看崔柏的伤势,慢慢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江寒吃了亏,恼羞成怒,仗着自己跟赐熊双怪学了些本事,又感觉吴秋遇的功力好像并不强,便吼叫着冲了过来。吴秋遇不想跟江寒纠缠,也知道他不是好人,起身跟他周旋了一两招,将他往外一推,又忽然打出一记“震断心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一招,威力巨大,吴秋遇也使得最熟。这一次吴秋遇用了四成功力。江寒当即就被打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嘴里也吐了血。他挣扎着爬起来,惊恐地看了看吴秋遇,跌跌撞撞地仓皇逃去。

吴秋遇开始给崔柏运功疗伤。柳如梦走到邵九佳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邵九佳看到柳如梦,不禁愣了一下,满面羞愧地摇了摇头,转身跑去看邵青堂。邵青堂此时已经扶着马车站起来,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心生感慨。

崔柏苏醒过来,见江寒已经不在,邵九佳扶着邵青堂正在往这边走,心里终于踏实下来。回头见是吴秋遇在帮他运功疗伤,知道刚才是吴秋遇救了自己并赶走江寒,他心存感激地说道:“秋遇兄弟,多谢你出手相救。”吴秋遇收了手,扶着崔柏慢慢站起来,这才开口说道:“崔师兄,不必客气。”

邵青堂满面羞愧地走到吴秋遇的面前,躬身施礼:“多谢吴少侠仗义相救,老夫和小女才能脱离魔掌。”吴秋遇对邵家父女没什么好感,只是淡淡说道:“你们应该感谢崔师兄。他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护你们周全,也算是对得起你这个师父了。”邵青堂这才转向崔柏:“你的伤,没事吧?”崔柏勉强笑道:“有秋遇兄弟帮我运功疗伤,已经没事了。”邵青堂感慨道:“到了今日,我才知道谁是好人。以前师父亏待你了。亏我还对江寒那厮百般疼爱,到头来他竟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唉!报应啊!”吴秋遇跟邵青堂没有话说,便转身回到柳如梦身边。

崔柏安慰道:“师父不必太难过。好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邵九佳忽然说道:“爹,你说江寒回去,会不会搬了雌雄双煞来对付咱们?”邵青堂听了不禁心中一惊,扭头看了看吴秋遇。吴秋遇提醒道:“你们最好赶快离去,免得再被江寒他们找见,惹上麻烦。”邵青堂点了点头,对吴秋遇说:“老夫对过往的一切深感惭愧,也不敢奢求吴少侠原谅。老夫日后一定好好反省,踏踏实实做个好人。”吴秋遇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邵青堂又转身对崔柏说:“崔柏呀,你是好人,将来会有好的前途。我已经没有脸再要求你跟我回去。你以后多保重吧。”

“大师兄,我们走了。”邵九佳说着,便搀扶邵青堂转身离去。崔柏说:“师父,师妹,我匀一辆马车给你们吧。”邵青堂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摆手道:“不用了,我们走回去就可以了,正好路上可以反省一下。”望着他们的背影,崔柏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柳如梦小声对吴秋遇说道:“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可怜的。”吴秋遇说:“但愿他们今后可以平安地做个好人。”

崔柏惆怅了一会,忽然说道:“秋遇兄弟,咱们也得赶紧走了。万一江寒真把雌雄双煞找来,还还真是不好对付。”吴秋遇说:“没错。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两个。”崔柏吩咐伙计赶紧赶车上路,问吴秋遇:“我现在要赶回洛阳。这一次买卖不错,得赶紧回去跟二小姐和管家汇报。你们要去哪里?”吴秋遇说:“我还没想好。小灵子走了,她身上还有伤。我们想去找她,又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崔柏这才发现,眼下跟吴秋遇在一起的不是小灵子,而是另外一位姑娘,他看了看柳如梦,也没好多说什么。柳如梦忽然说道:“一心哥哥,要不咱们也先去洛阳吧。我想去看看佳怡和春香。”听到这两个名字,崔柏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柳如梦问道:“姑娘认识佳怡小姐和春香姑娘?”吴秋遇赶紧介绍道:“崔师兄,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如梦,她是任员外的义女,原来是任府的大小姐。”崔柏惊喜道:“原来是大小姐,失敬失敬。那正好,咱们一起回洛阳吧。我想二小姐和春香她们一定都盼着大小姐回去呢。”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带着伙计往洛阳进发。

到了洛阳,崔柏先带人去城里的铺面放车马酒坛。吴秋遇和柳如梦直接去了任家庄。

听说如梦大小姐和秋遇公子回来了,二小姐佳怡、管事丫鬟春香、管家带着人老远就接了出来。佳怡自然是兴奋地缠着姐姐诉说思念之情。丫鬟春香把吴秋遇拉到一边,激动地说道:“秋遇公子,看到你和我们小姐一起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果然是个可以依靠的人,我们都没有看错你。”

回到府中,管家赶紧张罗酒宴。春香对柳如梦说:“小姐,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佳怡也说:“是啊,姐姐。反正你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了。咱爹也不在了,我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柳如梦不想让她们刚刚欢喜就马上伤心,于是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说道:“妹妹,你怎么会只有一个亲人,不是还有二娘在吗?哎,对了,二娘的情况怎么样了?有好转吗?”提起娄夫人,佳怡的脸上马上失去笑容,轻声叹道:“唉,还是那样。今天咱们高兴,先不说这个。”吴秋遇开口说道:“我特意跟我师父问过,一会可以再去看看,试试能否治好你娘。”佳怡和如梦听了,当然欢喜。只有春香隐隐有些担心,她顾虑的是,万一娄夫人真的被治好了,会不会还想着要加害如梦小姐。

吴秋遇还跟众人介绍了崔柏在嵩山卖酒的情况,管家听了,频频点头,感谢吴秋遇推荐了一个能够的人来。吃完饭,吴秋遇让佳怡带着他去看娄夫人。如梦和春香自然也要跟着。察看完娄氏的情况,吴秋遇试着用济苍生告诉他的方法对娄氏进行了医治。娄氏渐渐安静下来,迷迷糊糊进入了睡眠。吴秋遇叫着众人一起出来,让娄夫人自己睡一会。

春香伺候着两位小姐和吴秋遇到花园中的凉亭聊天。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忽见丫鬟杏儿高高兴兴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二小姐,春香姐,夫人醒了,夫人醒了。”春香迎上去问道:“是睡醒了,还是……已经好了?”杏儿兴奋地说:“是好了!夫人好了!”任佳怡大喜,匆匆忙忙就往那边跑。柳如梦和吴秋遇也赶紧跟了上去。春香叫住杏儿,小声问道:“夫人醒了之后都说什么了?”杏儿说:“她没说什么,她就叫了我的名字。我一看她认得我了,就赶紧跑来报信。哎,不说了,夫人醒了,我得赶紧回去伺候着了。”说完,便急匆匆跑掉了。春香若有所思,很快也跟了过去。

娄氏果然是好了,认得进门的每一个人,只不过还有些发呆,一时弄不清眼前的状况。任佳怡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对她说:“娘,您病了好些日子,今天终于好了。这段时间家里出了很多事,爹爹去世了,姐姐走了,不过现在好了,姐姐又回来了……”娄氏呆呆地看了看柳如梦,似是刚刚反应过来,惊问道:“什么,你爹去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任佳怡说:“那天晚上我被人劫走,家里又闹盗贼,爹爹一着急,就……就过世了。你也在那晚病倒了,一直神智不清。是我姐夫治好了你。”说着把吴秋遇推到床边。“姐夫?”娄氏呆呆地看着吴秋遇:“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大夫。怎么,你已经跟如梦成亲了?”吴秋遇摇头道:“还没有。”柳如梦赶紧说道:“我们已经定了亲。只不过我爹刚刚过世,我要守孝,暂时还不能成亲。”

“你们已经定亲了?”春香听了不禁大喜,两眼盯着吴秋遇要求他确认。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春香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对着柳如梦埋怨道:“小姐,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柳如梦说:“这不是一直没顾得上说吗,现在你知道了?”春香兴奋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搓着手在屋中来回走着:“太好了,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守孝好,要守孝,这是应该的。”娄氏的反应还是有些迟顿。“娘,我扶着您下地走走吧。”任佳怡说着便伸出手去。娄氏还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点了一下头说:“好,出去走走。佳怡,你扶娘下地。”任佳怡扶着娄氏下了地,慢慢走了几步,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搀着她走出了房间。柳如梦和吴秋遇等人也跟着走出了屋子。春香看到娄氏现在这个样子,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看来娄氏虽然不再疯癫,但是也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刁钻了。

柳如梦和吴秋遇便在任府住下来。大家还把柳如梦当作府上的大小姐,也把吴秋遇看作府上的新姑爷。期间崔柏也来过,经过吴秋遇的当面介绍,任府的人对崔柏更加看重。

在任府住了几天,柳如梦和吴秋遇跟春香说了要去扬州或苏州找小灵子的事。春香有些不高兴,开始埋怨吴秋遇:“秋遇公子,你已经跟我们小姐定了亲,怎么还能三心二意?”柳如梦赶忙拦住她:“春香,不要乱说。是我要去的。小灵子是我们的朋友,她也是个好人。”春香这才放过吴秋遇,对柳如梦说道:“小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是为你担心。”柳如梦握着春香的手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们很好,他不会辜负我的。你说呢,一心哥哥?”吴秋遇见柳如梦和春香都在盯着自己,轻轻点头道:“嗯。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如梦的。”

春香往柳如梦身上一靠,低声说道:“小姐,我还是舍不得你。”柳如梦轻轻搂着她,说:“我也舍不得你呀。”春香忽然直起身子,看着柳如梦说道:“小姐,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你身边也需要有人伺候。我保证,只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绝对不会打扰你们。”柳如梦微笑道:“春香,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身边有一心哥哥照顾,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还正要拜托你,帮我好好照顾佳怡呢。”春香知道再说也没用,便又靠在柳如梦身上,轻声问道:“小姐,这次走了,你们还会回来吗?”柳如梦看了看吴秋遇,轻轻摸了摸春香的头发,没有说话。

第二天,柳如梦和吴秋遇跟任佳怡、春香等人道别,彼此又难免洒泪一场。管家早就命人备好了马车和盘缠,在一旁候着。任佳怡抱住柳如梦哭得最伤心。春香虽然流泪,但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吴秋遇几句,让他千万不要辜负小姐。

吴秋遇扶着柳如梦登上马车,再次跟众人道别。柳如梦也掀起车帘,依依不舍地向众人挥手。任佳怡、春香等人一直看着马车走远,才擦着眼泪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