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善心恶报
王保保只会欺负别人,在外没受过半点委屈,更不知伤痛是何滋味。此番腿上剧痛,便一点也忍不得,顾不得面子尊严,只是哀叫个不停。
一个人闻讯匆匆赶来,路上碰到了仓惶中的铁拳门众人。那人四十多岁,留着短短的小黑胡子,形容消瘦。他大致问明了状况,轻轻一摸,王保保便又叫得更响:“疼啊,师叔!疼!”
来人是铁拳王的拜把子兄弟,名叫成三路,跟王俊昌练了几年铁拳,二人便以师兄弟相称。
成三路吩咐道:“送少爷回去。”白丕谷上前说:“成三爷,这仇不能不报啊!”王保保也叫道:“师叔,给我报仇!废了那小子!”
“你先回去再说,我自有道理。”成三路安抚完他,又问白丕谷,“曾小姐找到了吗?”
白丕谷一咧嘴:“少爷都这样了,我哪还顾得上曾小姐呀。”成三路训斥道:“只有你们几个见过曾小姐。已经有四个爬不起来的,你再偷懒,叫别人上哪找去?!还不快去!”白丕谷不敢再分辩,带着两个人匆匆走了。
王保保继续**喊疼,成三路怕他丢了铁拳门的脸面,便带人拐入胡同,走小路,免得被外人看了笑话。
迎面一人牵马走来,正是城外那个骑红马的“白衣公子”,迷了路,信马由缰在小巷里转悠。胡同狭窄,一人一马并行十分勉强,遇到有个凸起、掉灰的,还得侧着身子才能过。
王保保腿上疼着,心里窝着火,正想找人出气。见对面有人挡住去路,便高声对手下叫道:“让那小子快滚!没见本少爷正疼着,还敢挡道。再不滚就打他。哎呦,疼!”
成三路知道他骄横惯了,打人出气也是常有的事,又见这里僻静人少,当下也并不阻拦。其实,成三路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背着铁拳王干了不少龌龊事。众手下见对方只有一人,又是白面少年,正好逞一下威风,找回刚才丢掉的面子,免得回去倒霉,于是便一发冲了上去。
白衣公子见对面来人,本想侧身让开,却见他们一发冲了上来,急忙拉住马,冷冷问道:“你们干什么?”
去到城外茶摊打探消息的人,有几个伤重养再家里,白丕谷和其余的都在四处寻找曾大小姐。在这里的铁拳门一伙人没有一个见过这白衣公子,并不知道城外发生的种种过节。他们上前只是想在王保保面前表现一下,免得回去被王保保拿来出气。
有个叫汤五的,冲在最前面,叫道:“你挡了我们少爷的道,还不快滚,就要你好看!”
白衣公子瞧了瞧众人的打扮,问:“你们又是铁拳门的?”
汤五倒有点惊讶,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知道铁拳门?很好。那就不委屈了,识相就快滚。”
白衣公子也不想跟他们斗气,于是说:“我上马让开也就是了,你们走你们的,这里过得去。”说着,便上了马,拉缰绳往一旁让开。
汤五仍不依不饶:“让你原路滚回去,你没听明白?我数到三……”
白衣公子一皱眉,心中自是不悦,只是碍着他们人多,一时不愿发作,又隔着众人看见成三路,暗自思忖:“这里狭窄,施展不开。他们人多,那个瘦子更不像一般人物。还是暂且忍了,少惹是非吧。”于是就拉紧缰绳,让马调头。
这巷子很窄,一匹马就地调头原也不易,只是这马颇有灵性,前腿向上一扬,长鸣一声,身子便竖起来,就势转了过去。马的前腿落地,后腿便要抬起。
汤五吓了一跳,以为马要踢他,急忙向后逃出好几步。其他人也都慌了,挤着向后闪。王保保骂道:“一群废物!”汤五等人见马并没有后踢,只是原地轻跳了一下,才都松了一口气。一听少爷责骂,又都壮着胆子冲了上去,便要动手。
人一乱,那马受到惊吓,这次真的弹起后腿,登时踹翻两个,撞倒两个。其他人也慌做一团。
白衣公子见惹了祸,扬起马鞭就要打马而去。
成三路有意在王保保和众弟子面前露个脸,便不顾身分,飞身跃起,直扑过来。
白衣公子一惊,急忙侧身,让过一掌。成三路一招走空,身子已然贴近,顺势一拳劈头打去。白衣公子见他力道甚猛,不敢硬接,匆忙中一脚离了蹬,闪身滑下马来。成三路单足在马鞍上一顿,飞身直踹下来。
这巷子本来就窄,又和马挤在一起,并没有多大回旋空间。白衣公子只得用手去挡。成三路这一脚借了身体的重量,力道自然不小。白衣公子虽奋力挡开,间背却重重地撞在墙上,不禁“啊”了一声。铁拳门的弟子不禁叫起好来。
成三路借着对方推挡的力道,腾空再起,又是凌空一脚。白衣公子大惊,想要闪避,却被红马挤在那里,一旁又有铁拳门的人棍棒等候,情急之下,只得双手上撩,希望不被他踢中要害。
成三路心中得意,有意在弟子面前卖弄,便高声喊道:“看好了!”
红马向前蹿了一步,猛然弹起后腿,两蹄直朝成三路踹来。
成三路大惊,得意之中,没料到会有这一招,急忙变了身形,先求自保。他身在半空,收脚怕是来不及了,便硬凭两只拳头朝马腿砸下。
只听“咔”的一声翠响,一条马腿应声而断,红马“扑”的一声瘫卧在地。
成三路中途改变身形,注意力便到了手上,两脚被白衣公子一撩,重心失衡,一只打空的左拳便直砸在地上,头也撞上了马屁股,狼狈不堪。
白衣公子趁机纵身跃起,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跃上墙头,遁身而去。
成三路的左手血肉模糊,直露出骨头来。他顾及师叔的身份,忍住疼痛不敢喊叫,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痛苦。
众人见他狼狈,先是惊诧,后来就都住了口,怕惹恼了他自寻倒霉。只有汤五反应快,开口赞道:“成爷好拳头,生生打断了一条马腿。”
成三路听他这样说,索性顺手推舟,忍痛装出得意的神情,吩咐道:“把马抬回去,洗剥干净煮了,叫你们好好吃一顿。”
众人这才应和着吹捧起师叔来,然后高高兴兴地拖起受伤的红马,准备回去大吃一顿。只有王保保仍在叫骂:“狗东西,你们弄疼我了!”
那“白衣公子”先后穿越几条巷子,回头见成三路等人并未追来,稍稍松了一口气。翻墙进了一个院子,见这是一个没人的菜园子,才放心坐下来歇息。
刚刚丢掉了心爱的红马,心中自是难过不已。那马颇具灵性,又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一命,如今死活难料,怎不叫人心疼。
忽然木门声响,有人进到菜园里来。白衣公子一闪身,躲入一间柴房,从窗户的缝隙察看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近前才看见,一共是三个人。前面一个是张府的管家,当然白衣公子并不认识。后面两个肩上扛着铁锹,一个叫张平,一个叫张安。
管家指着墙根的一块草皮说道:“就是这里了。”两个家人便拿铁锹在地上挖了起来。
张平一边动手,一边问道:“管家,这酒埋了多少年了?”管家想了想,说道:“五十二年了。”张平、张安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五十二年?您说的是五十二年?”
白衣公子在柴房中也觉得惊奇,心中暗想:“这户人家竟藏有五十多年的美酒,看来已发迹多年。”
管家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点头道:“没错,整整五十二年。那年咱们府上新添了人口,太夫人刚生下咱们老爷,老太爷一高兴,就命人将御赐的美酒埋了十大坛。”
“御赐的美酒?都是御酒?”张平惊叹不已。管家说道:“这有什么稀奇?咱们张家,御赐的东西多了,又何止几坛御酒。”
张安问道:“那十坛御酒都一直埋着?现在还剩几坛?”管家道:“现在还有八坛。”“八坛?那另外两坛呢?”张安好奇地抬头问道。管家说:“秉文少爷,嗨,以后怕是要改称秉文老爷了,还这么叫着吧。老爷三十二岁上才生下秉文少爷,夫人差点难产殁了,好在后来都平安无事,张家的香火又得以延续。老太爷一高兴,就命人挖了两坛出来庆贺。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张平疑问道:“别的时候就一直没动过?会不会您来咱们府上之前也挖过?”管家确定地说道:“不会,就只动过那一次。老太爷埋酒的时候嘱咐了,那时候还是我爹当府上的管家,说是日后有重大的喜事才能喝。”
张平问:“五十二年当中,咱府上就没有别的大喜事么?”管家道:“这些年,咱们府上大大小小的喜事不下数十件,可是按老太爷的说法,都不该喝这些埋藏的御酒。”
张平和张安停下手里的活,专心听老管家说起故事来。管家摸着自己的胡子缓缓说道:“你想,老爷成婚,姑奶奶出嫁,秉文少爷娶妻,这算不算大喜事?”张平答道:“当然算了。”
管家却道:“老太爷说:‘不算。以咱们张家的光景和门风,嫁娶之事都是必然,这只能算平常的喜事。御酒不能动。’后来,老太爷七十大寿,大伙寻思,这回总该挖两坛御酒来庆贺了吧。”
“那挖了没有?”张安忍不住插话问了一句。
白衣公子在屋中暗笑:“真是傻瓜。要是挖了,现在哪还有八坛。”
果然就听张平说道:“废话,要是挖了,现在哪还有八坛?”管家点点头,说道:“张平这话说的没错,开始大伙也都以为老太爷一高兴,一定会拿出这好酒来庆贺。可是老太爷却说:‘咱张家人丁兴旺,红红火火,老爷子高兴,还要再活几十年,现在着什么急。’就这样,这一回还是没有喝。前年,秉文少爷高中进士,光宗耀祖,而且这酒已经埋了整整五十年,有人就提出来挖两坛御酒庆贺。老爷说:‘秉文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咱张家就等着那更大的喜事。’大伙一听,又没话说。”
白衣公子不禁暗笑:“这家的老爷子倒都是有趣。”
管家意犹未尽,回想着当年的情景,似是自言自语道:“老太爷埋酒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亲眼看着我爹把十坛酒一坛一坛埋下去……”张平惊讶的问道:“您老人家在府里五十多年了?”管家摸着花白的胡子,说道:“我来府里做事不到四十年。咱们老爷出生那年,我是五岁。正好那段日子我娘身体不好,我爹只好带我来府上。老太爷也是知道的,还说等孩子大了,让我陪他读书呢。因此老太爷让我爹埋酒的时候,我有幸在场看着,还亲手埋了两坛呢。”眼神里流露出对当年的追忆和得意之情。
张安抚着手里的铁锹,弯着腰,抬头望着老管家,又是羡慕又是兴奋。张平索性丢开手里的活,专心听讲。白衣公子隔窗看着三个人,暗自好笑:“明明是来取酒的,倒专心讲起故事来。”
就听管家继续说道:“我爹病了以后,老太爷就让我接了他的差事。这一伺候,就是四十多年。后来,秉文少爷出生,老太爷让挖两坛酒的时候,也是我来的,还有张安他爹。”“还有我爹?”张安又惊又喜,在他眼里,那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瞥了一眼张平,露出得意的神情。
老管家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知道酒坛埋在哪里,就不让他们挖我埋的那两坛,就从旁边挖了两坛。”张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张平道:“怎么那么笨啊,老管家埋的酒留到最后喝,不就是埋的时间最长的了。当然是时间越长越宝贵了。”
“不错。”老管家点点头,又嘱咐道,“今天也不许挖我埋的两坛。”张平和张安齐声道:“那当然,谁不知道老管家在府里的地位,我们全听您老人家的。”老管家满意地笑了。
忽然记起今天是来取酒的,老管家叫道:“哎呀,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赶紧挖,可别让老爷等急了。”张平、张安听完了故事,劲头更足,按照老管家的指点,努力地挖了起来。
白衣公子不禁好奇,心中暗想:“既然这酒如此珍贵,为何今日要挖出来喝?不知这府上有什么大喜事。”
就听张平好奇地问道:“今天老爷让咱们挖这宝贝,不知要招待哪位贵客?老管家,您知道吗?”张安也同样问道:“是啊,今天府上究竟有什么大喜事?”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老管家竟像孩子一样天真地叫了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啊?咱们府上来了一位神医。”
“神医?”张平愣了一下,“难道,他能治秉文少爷的病?”
“什么叫能治?已经治好了。”老管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
“治好了?”张平和张安都几乎不敢相信,“我们刚去买肉回来,就被您叫来了,还不知道府里的事。您快给我们说说。”
白衣公子在柴房中也静静地听着,想知道这个神医到底有多神奇。
老管家理了理思路,缓缓说道:“考中进士回来,秉文少爷突然病倒,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这一躺就是两年。老爷、夫人、少夫人哭了多少回。请遍了长城内外的名医,试过了各种偏方,都没用。今天来的这位大夫,只扎了几针,喂了两丸药,推捏一会儿,秉文少爷就睁眼了,还开口喊饿,扶起来也能稍稍坐着了。你说他是不是神医?”
“这哪是神医,简直是活神仙!”张平和张安也都高兴地叫了起来。
白衣公子暗自惊奇:“竟有这样的神医。一定要见识见识。”
老管家继续说道:“你说老爷能不高兴么?这不是咱们张家天大的喜事么?”
张平说道:“真是天大的喜事。定是咱们老爷、老太爷平日行善积德,老天爷降下神仙来了。”
管家说道:“人家神医医术高明,可不是什么人都治。就是见了咱们门前行善济贫,才找进来的。”
张平和张安点头赞叹:“这才叫好人有好报啊。”
很快,两坛酒被挖了出来。虽然封着口,也能闻到扑鼻的酒香。张平、张安不禁伸长了鼻子去嗅。老管家笑道:“好了好了,把土填好。一人抱一坛,路上还不够你们享受的?”
二人急忙把挖开的坑填实,上面又清理一番。老管家在上面踩了两脚,又撒了些柴屑,丢了几条树枝,才放心离去。张平、张安一人抱着一坛酒,一路走一路嗅。三人渐渐远去。
白衣公子从柴房里出来,摘掉头上的草屑,朝埋酒的地方望了两眼,笑道:“此地有好酒,可惜我不是好酒之人。倒是那神医,得想法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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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秉文大病初愈,倚在榻上,仍有些憔悴。张员外、夫人、秉文的妻子刘氏对神医千恩万谢。
济苍生对张员外说道:“病症已除,但尚未去根。我有个法子,不妨一试。至于效果如何,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张员外忙说:“神医尽管吩咐,老朽自当照办。”
济苍生说道:“可叫人打一只大木桶来。多弄些淘米水,烧五六分开,倒入桶里,洒入陈皮、三七,配上芍药、车前子。让病人坐在其中,每日换两次水,每次坐半个时辰。如此调养一个月左右,病人可望复原如初。”
张员外马上命人备办一切,一面又吩咐大摆宴席,答谢神医的救命之恩。
济苍生推辞道:“员外不必费心。现在病人已无大碍,我此来心愿已了,这就告辞了。”
张员外惊诧道:“神医大恩大德,老朽还点滴未报,怎能让你们就这样走了?”
济苍生说道:“治病救人,医者本分。员外不必挂在心上。我们此行本有正事,公子的事正好撞上了,便来试着瞧瞧。既然他已好转,我们便不再打扰。我师徒清静自在惯了,见不得大场面。告辞告辞。”
张员外哪里肯依,也顾不得体面,抓住济苍生的衣襟,说道:“神医高风大德,老朽自是敬重。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位这样走了。我马上吩咐宴席,再着人备几车人参、鹿茸、灵芝等物,送神医回去。”他一说便是几车,又都是名贵药材,可见手笔之大,家资之丰。
“一应事物全都不必。”济苍生见盛情难却,便扭头对吴秋遇说道,“咱们就向张老爷讨一桌酒饭,吃完再走如何?”吴秋遇正是饿了,便点头道:“好啊好啊。”
酒宴备好,其丰盛自不必说。张员外知道神医不爱热闹,便独自作陪,只留管家一人在旁边伺候。张府上下听说来了神医,自有那好热闹的,跑了来,挤在门外张望。管家急忙走到门口,遣散众人,自己干脆站在门外守着。
济苍生和张员外客气闲聊。
吴秋遇眼睛盯着鸡鸭鱼肉,鼻子闻着酒味菜香,早已心痒难耐。他自幼在庙里长大,又和济苍生在山洞住了几年,哪见过这许多美食。当初丁不二携他下山,一盘熟牛肉和几盘小菜就让他胃口打开,面前这满满一桌叫他如何不急于一试。不过,他虽不懂世俗礼仪,但见别人都不吃,自己也只有忍着。一会摸摸筷子,一会挠挠脸颊,心里痒得很。
张员外见了,忙说道:“老朽只顾说话,二位快请。小兄弟早该饿了。”济苍生看了看吴秋遇,笑道:“吃吧。”
“喔。”吴秋遇应了一声,一把抓起筷子,正要夹菜,见师父和对面老员外都没动,急忙又将筷子放下,挠头傻笑。济苍生和张员外大笑起来。
吴秋遇自幼在山中生活,不懂世俗礼节倒也正常,济苍生本身又性格不羁,自然也不当回事。张员外忙道:“快吃吧。不要和我们老头子比着。”济苍生也道:“吃吧,师父也吃。”
管家守在门外,忽见一个家丁跑进来,忙拦住,小声问道:“什么事?”
家丁回道:“铁拳门送来请柬,请神医过府诊治。”说着便递上手里拿的请贴。管家接过请柬,不禁一怔:“送信的人呢?”家丁道:“他们二当家成三路亲自来了,正在门房候着,很是客气。”
管家想了一下,打发家丁先回去稳住成三路,自己进门禀告老爷和神医。
听说是铁拳门的请帖,济苍生看也不看:“我对铁拳门没兴趣,不去。”
张员外对管家道:“既然神医不愿去,你就打发来人走吧。”管家犹豫了一下,说:“好像是他们掌门人病了。二当家亲自来请,现在门房候着,不知如何回他?”
张员外一怔:“这就是了。听说王俊昌已经有半年多没露面,原来是病了。”
济苍生道:“铁拳王在晋陕一带也小有名气。我还纳闷,他门下的弟子怎会如此不肖,原来是当家的病了,没人管理。”他拿过请贴,看了一眼,说道:“我就去看看,也好让他管教徒众,莫再为非作歹。”
张员外点头道:“神医说的是。早前听说铁拳王人不坏,只是不善管教,多半是手下人瞒着他作孽。神医若能规劝提醒,对周围百姓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管家问:“要不要叫他进来?”
“不必了。”济苍生对张员外拱手道,“多谢老员外盛情款待,我们这便告辞。”
张员外还要挽留。济苍生已然离座,对管家说:“就请带我去见见那个二当家。”
吴秋遇站起来,背好医囊,紧跟在师父身后,出了屋子。
成三路左手裹着纱布,坐在门房里枯等。三个门丁有两个守在门口,一个在屋中坐着,也不理他。张家与铁拳门素无往来,成三路名声不佳,虽是铁拳门的二当家,门丁对他却并无好感。
见管家引了济苍生师徒出来,成三路急忙从门房出来,迎了上去,作揖道:“铁拳们后学成三路拜见神医老前辈。”
济苍生看了一眼他的手,冷冷说道:“铁拳门练的是铁拳头,阁下手上是你们练拳的包裹么?”
成三路自然不愿提起那档丢脸的事,随口说道:“小侄王保保年少不懂事,先前冲撞了神医和高徒,实在是一场误会。我一听说,便要训诫责罚他。那小子着实不肖,竟对我动了刀子,这不……唉,全因师兄抱恙在身,我又不便管教,才至他今日惹出事来。”他说着假话,并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倒演得如真的一般。
济苍生对他如何受伤毫无兴趣,淡淡说道:“现在就去,看看令师兄状况如何。带路吧。”
张员外和一干家眷送到门外,就连虚弱的张秉文也让人搀着送了出来。
济苍生谢绝一切赠礼,就地告辞。师徒二人便由成三路引着,朝铁拳门走去。
张员外一家目送神医师徒走远,才转身回到府里,嘴上、心里对神医赞叹不已。
忽听门口家丁问道:“姑娘找谁?”
老管家停住脚步,转身朝门口望去。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见了院中的管家,故意高声说道:“我是外乡来的,投亲不遇,孤苦无依。听说你家老爷是个大善人,特来借宿几日,待寻了亲戚就走。”那语气丝毫不像是求人,倒像是住店一般。
门丁说道:“你投宿该去客栈,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姑娘说:“我若有钱住客栈,就不来打扰你们府上了。”
老管家走出门口,摸出腰间的一点银子,递向那姑娘,说道:“这里有些银两,够你住个三五日,你拿去住店吧。”
那姑娘却道:“早听人说,这城里并不太平。今日就见到一伙自称是铁拳门的人在街上纠缠女人。我一个孤身女子,投宿客栈,只怕遇到坏人。你们就见死不救么?”说着将斗笠揭了下来,露出美丽的脸庞。
老管家看了看她,想到近来铁拳门的胡作非为,点头道:“也是了,你孤苦无依,容貌又好,难免被坏人起了歹心。这样吧,你且进来。待我去禀了老爷,再做计较。”
那姑娘直往门里张望,似乎心不在焉,随口说了一句:“多谢管家。”
老管家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管家?”
姑娘说:“你比他们敢作主,不像是一般的门头。又要禀告老爷,那你也不是主人。不是主人又能作些主的,不是管家是什么?”
老管家笑道:“姑娘倒是细心人。快进来吧。今天老爷高兴,一定会帮你的。”
姑娘进了门,跟在老管家身后往里走,一边张望,一边问道:“府上有什么大喜的事,每个人都那么开心?”
老管家一高兴,就把神医治愈秉文少爷的事简要说了几句。
张员外一贯积德行善,今日心情又好,听了老管家的禀告,便让他去安排姑娘住下。
老管家着人在后院给那姑娘收拾了一间屋子,并吩咐下去,府里的男丁不得过去打扰。
姑娘谢了,便在后院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