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朔州城外
师徒二人一路向北,奔灵丘县城方向。
路上,吴秋遇问:“师父,咱们为什么急着下山啊?”济苍生笑道:“臭小子,你都问了几遍了。等咱们到了莫家湾,你就知道了。”
师父越是不说,吴秋遇心中便越是好奇,只盼着赶紧走到师父所说的莫家湾。于是他一路抢在前面,跑跑停停,不住地回头催促:“师父,快走啊。”
时值春夏之交,田野绿意昂然。远远可以望见一处村落。济苍生指着那里说道:“那就是莫家湾。”
莫家湾在太白山和灵丘县城之间。这里的屋舍多数已经坍塌毁弃,远远看着就没有人气。唯独那片废墟之外,另有一座建筑,四周围着矮墙,倒还完整。
吴秋遇率先跑过去,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看门口上方挂着的“感生祠”牌匾,回头问道:“师父,村里好像没有住户,怎么会有一个……感生祠?感生祠是干什么的?”
济苍生也走了上来,说道:“这里本来也不是个村庄。当年十几户人家结伙逃难,临时在这里搭了茅屋草舍,住了下来。后来战乱结束,人们都回了原籍,这里就废了。他们庆幸在乱世之中全家能够活命,就一起出钱修了这感生祠。”
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济苍生迈步走进院子,大声叫道:“邬老二,出来了。怎么大白天的关着门?”吴秋遇暗自惊讶,听着好像师父在这里还有熟人。
不见有人应声,济苍生骂道:“躲在哪里,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吴秋遇四下看了看,说:“师父,这里好像没人。”
济苍生示意他原地站住,便暗自提了内力在掌上,迈步朝屋门走去。吴秋遇站在那里,看着师父进了屋子,不知会发生何事。
忽听济苍生在屋中惊叫:“邬老二!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醒醒!”吴秋遇急忙奔入屋中。
只见一人横躺在地上,脸色煞白,没有血色,眼上裹着一条黑布。济苍生将那人扶起来,靠在腿上,在他前胸后背推拿起来。吴秋遇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觉得那个人好像已经死了。
过了良久,那个人渐渐有了呼吸。济苍生给他喂入一颗药丸。吴秋遇急忙从桌上的破茶壶里倒了一碗水,递过去。济苍生在碗边闻了闻,不觉有异,这才给那人灌入嘴里。那人似是呛着了,咳了两声,还喷出一点血来。
济苍生问道:“邬老二,你怎么样?”那个人原来叫邬老二,听见济苍生说话,喘了几口气,缓缓说道:“济大夫,我终于等到你了。”济苍生道:“是我,我来了。我收到了你发的信号。”
邬老二颤抖着把手伸进怀里,要掏什么东西,却没有足够的力气,肩膀便沉了下去。济苍生问道:“你有东西要给我。”邬老二轻轻点了点头。济苍生将手伸入他怀里,顺着他的手摸去,拿出一张道士做法用的黄符。
济苍生将黄符展开一看,上面用血迹写着八个字:雌雄双怪,贺兰映雪。
“贺兰映雪?”济苍生心头一动,望着邬老二问道,“你是想告诉我,贺兰映雪最近又出现了?”
邬老二又点了点头,微喘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前些天西去……无意间听说……雌雄双怪……寻医……肯拿贺兰映雪……交换,啊……我想……济大夫……一定可以……我……我便发了信号……”
济苍生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说道:“我收到了。可是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邬老二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刚发了信号……没多久……他们就来了……他们……像是知道……我的底细,呃……他们逼问……逼问我……济先生的下落……我……我没有说……他们就……啊……我的双眼……两腿……都……”济苍生看了看他蒙着黑布的脸和断了的双腿,心头一阵酸痛,紧抓着他的手,哽咽地说道:“好兄弟……是我连累了你。”
邬老二却平静地说道:“济大夫,你十五年前……救了我的命……又医好我的双眼……我又多活了……十五年……多看了……十五年……我多谢你……今日等到……你来了……我再无遗憾……希望……贺兰映雪……对你有用……”
“有用,有用。”济苍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里也转出泪来。
吴秋遇在一旁听得明白,知道这个人为了不透露师父的行踪,被人挖去了双眼,打断了两腿,也不由得心头一酸。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问道:“是济苍生济大夫在里面么?”
吴秋遇一惊,转脸瞅着师父。济苍生扶邬老二慢慢躺好,站起来走到门口,怒目问道:“就是你要找济某么?”
门外站着一个青衣汉子,背上背着两把铜锏,答道:“在下北冥教青衣堂彭堂主座下李袖,拜见济老前辈?”
济苍生一听“北冥教”三个字,马上想起当年秦全鹤、赖保昌两个北冥教长老和一个小喽罗来索要武功秘笈的情景,顿时心头火气,喝道:“你们找不到济某,便拿济某的朋友开刀,真是好不要脸。你单枪匹马,也是来要武功秘笈的么?”
那李袖却是一愣,惊讶道:“什么武功秘笈?开刀?晚辈不知。老前辈这话从何说起?”
济苍生哼了一声,怒道:“你以为邬老二已经死了么?告诉你,他命大得很。现在可由不得你耍赖!”说罢,双手提劲,便是一记“开山惊魔”打出。
吴秋遇知道师父这一掌的威力非同小可,对方中招非死即伤,当下并不敢看,转过脸去。
李袖一见济苍生神情愤怒,已暗觉有事,因此加了些小心,见他竟然真的一掌打来,急忙向后翻倒。济苍生虽是盛怒之下,但尚未证实面前之人便是伤害邬老二的主谋,存心要留活口,因此只用了一成功力。李袖恰好向后退让了几步,那掌力便没有十足地打在他身上。纵然如此,李袖的左肩仍被重重地击了一下,顿时整条膀子酸麻无力。正自呆立,只见济苍生快步过来,要将他拿住。
忽听墙头有人笑道:“我就知道,好言好语是请不动济大夫的。”
济苍生猛一抬头,只见三面墙头上忽然冒出几十个人来,各个手持弓箭,将这里团团围住。刚才说话之人站在院门上方,蒙着脸。
李袖也是一愣,惊恐地问道:“你们……想要怎样?”济苍生只加了小心,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那蒙面人说道:“你来请济大夫,这是要给谁瞧病啊?”李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又不能如实回答,支吾道:“我请大夫自然有用。你们总要讲个先来后到。”蒙面人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哈哈。我可不是来请大夫的。”说着他一挥手:“上!”
几十支箭便从三面墙头上一发射了出来。济苍生飞身退入房中,未及落地,便扬手将门推上。只听哒哒几声脆响,门上少说也插了七八支箭。
“姓韩的,你……”李袖指着蒙面人,一句话尚未说出,身上便中了五六支箭,倒在地上。
济苍生拖着邬老二往后墙根退了几步。怕有箭从窗子射进来,来不及防备。吴秋遇也跟了过去。
邬老二轻声叫道:“济大夫……来……”济苍生蹲到他身旁,一面仍向着门口戒备,一面低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邬老二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济苍生看着他,断然说道:“那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邬老二缓缓摇头道:“我不行了……多活这些年……已经够本……不能再拖累……拖累你们……啊……你们快走!”
“我带你走。还怕不能再救活你一次?”济苍生说着便伸手去扶邬老二。邬老二努力挣脱他的手,喘着说道:“这次不一样……我伤很重……又被下了……下了慢性药……没救了……”
济苍生刚要说话,忽听外面有人叫道:“韩兄,放火吧。他们躲着不出来,咱们这箭也不好使啊。”那姓韩的好像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弓箭准备着!放火!”他一声令下,很快便有几支燃着的火把朝屋子掷来。屋门、窗子一发烧了起来。
吴秋遇亲眼见过丁不二被天山恶鬼和蒙昆用火困在茅屋中,知道现在是异常凶险,却不知如何是好。邬老二在济苍生身上用力推了一把,奋力叫道:“快走啊,济大夫!”济苍生心中不舍,仍去扶他。邬老二痛吼道:“你再不走……我就……我就咬舌自尽。”
济苍生长叹一声,哽咽道:“好兄弟。老哥哥对不住你了。”说罢,掀起墙角的一块木板,拉着吴秋遇便跳了下去。
大火越烧越旺,屋顶的梁木、砖瓦纷纷塌落。
姓韩的注视着大火焚烧的屋子,吩咐道:“他们忍不了多久。弓箭都准备好!”还有人在一旁叫道:“这边的,封住屋顶。”
百步以外的乱葬岗。
济苍生推开头上的枯枝败叶,从地道口探出头来。观察周围没有危险,师徒二人才爬了出来。
望着感生祠燃着的大火,济苍生心如刀割,长叹道:“好兄弟,只有来世再会了。”吴秋遇望着墙头的一排人影,心中痛恨。济苍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走吧。”
吴秋遇刚一转身,忽听得轰然一阵爆响。师徒二人急忙回头。
只见感生祠上方土石迸溅,血肉横飞,几面矮墙连同墙上的人影刹那间灰飞烟灭。
吴秋遇大惊。济苍生惨笑道:“兄弟,你总算是自己报了仇了。”
师徒二人默立了良久。估计在大火和爆炸中,邬老二也早已是尸骨无存,便再无牵挂。忍着悲痛,迈步离去。
路上,济苍生心中仍然纳闷:“究竟是什么人要害我,非要置我于死地?想当年,北冥教的秦全鹤找上门来,为的是师兄的武功秘笈,本意不在害人。今日,他们口口声声叫我‘济大夫’,看来和姓秦的不是一伙。况且,他们连北冥教青衣堂的人也一道射杀了,那就应该不是北冥教的。还有谁会如此关注我的行踪,非要害我不可呢?”
正思索间,旁边吴秋遇开口问道:“师父,那感生祠怎么会爆炸呢?”济苍生道:“估计是邬老二事先在屋子和院子周遭布下硝磺火药,一旦遭遇仇家,赚个同归于尽。”吴秋遇不解:“他有很多仇家吗?”
济苍生道:“当年他误入歧途,遭遇仇杀几乎丧命,是我救了他。他感我恩德,便甘愿做我的眼线,替我打听江湖上的消息。一是有的旧帐还没了,一是怕被人得知他与我的关系,便隐居至此,还时时提防。那地道也是他自己挖的,准备应急逃生的。”
吴秋遇似懂非懂:“做人要这么辛苦吗?”济苍生看了看他,微笑道:“要是都能像你这样,天下就太平了。你不入江湖,不知江湖的险恶。下了山,须得事事留心,多学多见。”说到这,济苍生顿了一下,郑重嘱咐道:“我教你的降魔十三式,不到性命攸关,不可轻易显露,免生事端。这个你可要记好了。”
吴秋遇点头应了,又想到一个问题,嘀咕道:“有人要请师父,有人要害师父。这些人怎么都跟师父过不去呀?”济苍生道:“请我的人,无非是求我救人。害我的人,多半是怕我救人。看来,他们倒是先结了仇了,只是都碰到一起罢了。咱们下山,原也不是为的给人治病,没想到却因此招来祸事,把邬老二给害了。但愿接下来别再另生是非。”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师父。”吴秋遇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原以为到了莫家湾就能知道,现在莫家湾也去过了,还差点送命,却仍然不知道下山究竟为的是什么。济苍生把邬老二用血书写的黄符给他看。吴秋遇念道:“雌雄双怪,贺兰映雪。那是什么?”
济苍生道:“雌雄双怪,应该是两个人吧。按邬老二的说法,应该是他们得了什么病,如果有人能给他治好了,他们愿意拿贺兰映雪交换。”
“贺兰映雪又是什么?是雪吗?”吴秋遇今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字。
一说起贺兰映雪,济苍生顿时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说道:“贺兰映雪可是好东西,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花异草。原产自异域雪山,后有中土药师引入贺兰山中,有幸成活了几季。只因开花白如冰山上的雪,便取名为贺兰映雪。那药师也是无意间发现,贺兰映雪的药性极强,对中土各种毒虫毒草之毒均有克制化解功效。消息传开,惹得武林人士争相拼抢。用毒的怕别人得了,便用不得毒了;不用毒的,也希望有它防身,便不再怕别人下毒。一场厮杀争多当中,那药师死于非命,贺兰映雪也不知所踪。近几百年都没听说有人见过,想不到如今又再度出现。”言语之中,透露出无限的向往。
吴秋遇听罢,也是好奇心起,恨不得马上见到。师父饱读医书,遍尝百草,以他的本事,治好雌雄双怪的病应该不难。想着只要去了贺兰山找到雌雄双怪就能看到贺兰映雪,吴秋遇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于是一路都欢快地走在前面。
直接向西去贺兰山须经过五台山和恒山之间,那周围都是热闹的所在。为免暴露行踪再生事端,济苍生决定绕路而行。
师徒二人自灵丘向北,走广灵,穿过恒山与熊耳山的夹缝,经浑源、应州,来到朔州地界。朔州仍属大同府管辖,位于长城以北,相对于五台山一带要偏静许多。
路上行人不多。
济苍生对吴秋遇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先往前边走着,见到歇脚的地方可以停下来等我。”说罢,径自寻僻静地方去了。
吴秋遇一个人往前走,远远看见一个老婆婆一手拿着竹竿,一手牵着小孙子,缓缓走来。那婆婆两眼翻白,将竹竿在地面敲摸着,应是失明了。
忽听身后马蹄声响,越来越近。回头望去,只见一匹红马如风一般疾驰而来,已冲到近前。吴秋遇急忙向路边一闪,那马就擦身而过。
老婆婆看不见,小孙子不会说,还走在道路中间。“闪开!闪开!”骑马的大声喊着,那马已经冲了过去。
吴秋遇来不及多想,发足向老婆婆奔去。经过在山中的几年演习,他的追风架子更加得心应手,随用随来,十几步之间便已快过了那红马。
骑马的还没看清,吴秋遇已经左手揽住老婆婆,右手挟起小孩,迅速送到路旁,他自己的身躯来不及躲闪,便挡在了马前。马上的人一惊,但速度太快,已然收持不住,红马直奔吴秋遇撞去。
慌乱中,吴秋遇刚要打出一招“干拍鬼影”,那马就撞了上来。吴秋遇还没使上力,手臂推在马脖子上,人就被顶了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
红马显然受了惊吓,前蹄扬起,一阵长嘶,险些把马上的人给摔落下来。惊魂过后,那人在马上重新坐稳,是一位白衣公子,个子不高,眉目清秀,倒像是女扮男装,只是吴秋遇看不出来。
她怒视着吴秋遇,骑马溜过去,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打在吴秋遇的右臂上。吴秋遇捂着手臂,没有作声,只去察看老婆婆和小孩。
“白衣公子”又上下打量了吴秋遇几眼,打马疾驰而去。
“毛头,刚才怎么回事?”那老婆婆眼睛看不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毛头不过两三岁,也不知其中利害,怯生生地说:“奶奶,马。”“什么马呀?唉,算了,赶紧走吧。”便牵了毛头的手,一手敲竹竿摸索着,继续赶路。
望着祖孙二人远去的背影,吴秋遇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师祖爷爷也是常常这样领着他。
过了一会,又有四匹快马疾驰而过,在路上扬起烟尘。那马上坐的都是彪形大汉。
道边有个露天的茶摊,摆着几张桌子。
刚才那个骑红马的“白衣公子”独坐在靠近路边的一桌,悠闲地等着茶凉。
另一桌坐着三位客人,付了茶钱却不喝茶,而是大碗地喝着酒。旁边已经丢了好几个酒坛子。这三人正是乡野三奇:老大江湖一担子丘壑,老二野神仙胡大夫,老三号称千杯不醉的陈康。丘大侠的铁扁担靠在桌子边上,胡大夫的药袋子扔在脚边。三人边喝边聊,煞是痛快。
刚刚赶到的四个汉子下了马,把马拴在一边,走到“白衣公子”旁边的一桌,坐下来。
这时候,来了一伙人,老远就大声喊着:“那几张桌子我们包了,都赶紧走着。”
白衣公子一手抓起马鞭,看了一眼来人,又把马鞭放下,忍住没有出声。乡野三奇倒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继续喝酒谈笑。
两个人走到白衣公子身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起来吧,小子。”
旁边那桌的四个壮汉怒视来人,有三个几乎按捺不住,却被另一个拦住。看来那个人在四人之中有些地位。
白衣公子将茶碗端起来,吹了一下,觉得凉了,就喝了一口,然后又轻轻放下。
站在旁边的一个叫道:“好小子,成心跟大爷较劲是不是?让你滚,没听见啊?”他正要发作,却听陈康骂道:“谁在那里放屁?”
众人一听,一发都向那一桌围去。有人指着为首一人说道:“这位是白丕谷白爷。得罪了白爷,可是要死人的。识相的就赶紧滚。”
乡野三奇继续喝着酒,对来人看也不看一眼。陈康笑道:“刚才我问谁在那里放屁,你却说什么白屁股。有人认了就行,我管他白屁股黑屁股。”
白衣公子听了,不禁脸上一红。四个壮汉却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说话之人恼了,举拳头朝陈康打来。陈康头也不抬,扬手把酒碗打在来人手上,酒水泼了他一脸。那人揉着手腕,“哎呦”乱叫。
那为首的白丕谷被他说成“白屁股”,更是恼羞成怒,尖声喊道:“给我打!”众手下便各出拳脚,争相朝乡野三奇打来。乡野三奇一边出手应对,一边继续喝着酒。众喽罗见三人如此轻蔑,更是恼怒,出手更狠。
陈康见他们还在纠缠,也不禁有些气恼,一脚踢开板凳,喝道:“真是不知好歹!”说罢,便施展拳脚,顷刻间把一群喽罗全都打翻在地。那白衣公子一拍桌子,喝彩道:“好功夫!”
众喽罗倒地哀嚎。陈康拍拍手,笑道:“如此不禁打,也敢出来耍横。”
丘壑道:“算了,老三。咱们酒也喝了,给钱走吧。”陈康摸出一块银子,丢给藏在土灶后面的伙计,高声说道:“打碎了几只碗,多出的就当赔你了。”
卖茶的伙计见那么多人打架,本已躲起来不敢露面,这会拾起银子,哆哆嗦嗦地爬出来,看了看倒地的众人,撒腿就跑。
乡野三奇站起身,各自收拾物件,便要离去。
白丕谷一手捂着脸,尖声叫道:“你们三个敢不敢留下姓名?打了铁拳门的人,就这样算了么?”
“铁拳门?”胡大夫轻蔑地摇了摇头。丘壑和胡大夫相互一视,没有作声。
坐在白衣公子旁边那桌的四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站起身来。
陈康叫道:“铁拳门了不得么?只管叫铁拳王来,找乡野三奇说话。我倒要问问,铁拳门的人为何如此霸道。”说罢扬起拳头用力一晃。铁拳门众人纷纷后退躲避。
丘壑叹道:“铁拳门也算是山西名门,竟有你等不肖之徒,实在是……唉。”说罢,便迈步向大路走去。陈康和胡大夫又朝众人看了一眼,也跟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