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想不明白
船底的火势蔓延极快,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快要窜到甲板上来。
而且,更要命的还是……大火烧起,冒出了一阵阵的浓烟,浓烟随风飞速扩散,将主战船周围的视野,扰乱的不成样子。
这还仅仅是这一艘战船的情况,而紧接着……停在这处水域的其他几艘战船,也都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
大火都是在船体临近水面处开始,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整个船身!
陈天鹤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时下达命令,让各船守卫以最快的速度灭火,但此时大火的势头太过迅猛,即便是在甲板上往下泼水,也很难熄灭那熊熊燃烧的火油。
看到这一切……
唐曜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智计,同时,他之前对火船撞暗桩一事的诸多疑惑,也立时全部找到了答案。
在双方交战之前,陈天鹤命人在河道布下暗桩,这个情况必定会被陈天豹一方探知,而陈天豹一方也据此来了一招将计就计,明面上,他们派出了一排火船,先是让那位突厥高手,凭借自身的高超武功,将河道的第一个防御……也就是那条无比粗壮的拦河铁索斩断,紧接着,这些火船就会顺势而下,全部撞到隐藏在河底的那些暗桩上面。
而这,就是他们此计的开始……由于火船来势迅猛,撞到暗桩上,就必会是像触礁一样,将火船全部撞的支离破碎。
但涂满了火油的火船毕竟还在燃烧,船体的木板又不会沉入水底,也就导致了此时此刻,那片水域上的火焰滔天。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的话,注意力都必定会被水面上的火焰吸引。
而与此同时,陈天豹一方却是暗渡陈仓……借着水面大火的掩护,他们有人在河底潜水过来,且随身带着火油……在潜至陈天鹤的几艘战船近处时,那些人就会贴着战船浮出水面,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油,洒向整艘战船。
这个过程,用时必然不短,但是……
陈天鹤一方,却是极难有人发现,因为……船上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大河两岸同时爆发的乱战。
而战船下方临水处,又是那么的不起眼……
多方因素相加,就给了那些人极为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得以将火油把战船涂满。
而后……
便是此时此刻,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了。
河面上的六七艘战船,全部陷入火焰之中,火势凶猛,让人难以心安。
……
唐曜收回视线,转向陈天鹤,问道:“陈兄,船上是否有精通水性的高手?”
陈天鹤立时回道:“有,我们的士兵,水性大多极好www.shukeba.com。”
唐曜道:“那陈兄就立刻派一些人,跳船到水里,看看能否查到那些潜水人的踪迹,同时,也能看看他们是否还有其他行动,比如……他们此刻会不会在船底用某些利器凿船?若是会的话,那不出半刻钟,咱们这六七艘战船,就全都沉哩……”
唐曜此话,立时惊出陈天鹤一身冷汗。
现在的情况是……船上的所有人都在忙着灭火,而若是敌人还在水底凿船的话,那么,这些船还真就要在片刻内完蛋。
“唐兄,我这就派人去。”
陈天鹤脸色无比凝重的转身离开,立时向他的手下,下达最新的指令去了。
而这时,童话幽幽说道:“没想到,你还真是挺入戏的。”
“入戏?什么意思?”唐曜微微愣了一下。
童话轻笑道:“入戏就是入戏的意思呗,之前在咱们的商船上,明明都说好了是要一起看戏,可到了现在,你们一个见武心痒,跑去和人争胜,一个在这忧心忧船,好像这场交战,是为你打的一样……唉,不过只是一场乱战的戏码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唐曜听的真是目瞪口呆。
他们之前的确说过是要看戏,可这大戏开演后,却是牵扯到了突厥人,所以,唐曜和尹一才忍不住要下船打探情况的。
在得知真相后,他们也都觉得,这场战斗,他们必须要站在陈天鹤这边,不然的话,一旦让陈天豹得势,不仅仅是弘农郡的政权会落入奸人之手,更要命的还是……这本是中原人自己的利益之争,却还要被突厥人得到好处。
如此大是大非的问题……童话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呢?
唐曜正无语时,童话则又续道:“你一定是在好奇,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唐曜无语点了点头。
童话叹道:“可能在你眼里,中原人的利益,外族人都不得插手,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你眼里,中原人是人,而突厥人就不是人了呢?”
“……”唐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说道:“你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了,谁会这么理解啊?”
童话撇了撇嘴,说道:“你心里可能并没有这个比喻,但你的想法,却是无形中有了这个含义……要不然,你为什么会帮陈天鹤?”
唐曜道:“我帮他……自然是想让他赢得胜利,以他的品性,才能在掌管弘农郡时,造福这一方百姓,而反观那个陈天豹,他连勾结突厥人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那要是让他得了势,那这一郡百姓,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童话流露出一阵鄙视的表情,说道:“你看看……你都这么说了,那在你眼里,突厥人不自然变成了坏人?”
“……”唐曜辩解道:“不完全是这样,之前你见过的斯战斯大哥,他也是突厥人,而我们就成了好兄弟。”
“那也仅仅是个例而已,在你,或是在尹一眼里,突厥人都被视为外族,所以,你们才不容许他们插足到中原的利益纷争之中……可你又有没有想过,突厥人和咱们汉人,到底是在哪里有着不同?”
童话一句问话,顿时让唐曜沉默下来。
突厥人和汉人的不同?
这个问题他可是从没想过。
所以,他根本就没法回答。
而童话则又继续说道:“唉……就是你们这样根深蒂固的自我思想,让两族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到最后……迟早会是一方彻底灭掉另一方,然后仇恨才会终止的局面……”
“……”唐曜简直晕的不能更晕。
他怎么都想不到……童话竟然会在这么一个特殊时间,跟他讨论两族人之间的问题。
唐曜疑惑着伸出手,探到童话额头处,感受了一番,问道:“温度也不高啊,怎么就发烧成这样,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童话一巴掌抽开唐曜的手,皱眉道:“随你怎么想吧,反正今天的事情,我个人会到此为止,不会再帮你们任何事情。”
童话说完,便转身走到甲板边缘,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白衣飘飘的她,便滑翔着朝大河岸边落去。
落地之后,她更是加快速度,只是几个闪身,她便完全消失在了远方。
而愣神过后的唐曜,立即大喊道:“你去哪儿啊?”
可早已失去踪影的童话,却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询问。
这就让唐曜十分头疼了。
童话这说走就走,那今晚这场大战过后,他又该到何处去寻找她?
唐曜正一脸懵逼时,谭幽却是走到唐曜身边,轻叹道:“她会去南方十里之外的青山镇,在镇上的青鸟客栈等候咱们。”
“呃?”唐曜明显一愣,没想到谭幽竟然会知道童话的去向。
谭幽则解释道:“这是我们在登上这艘船之前,她和我说的。”
唐曜更加迷惑了,难不成……童话在上船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先走?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谭幽似乎明白唐曜的疑惑,继续说道:“其实……她适才说那些话的真正含义,用一句话来概括就好了。”
“什么话?”唐曜追问。
谭幽道:“她的想法是……为什么汉人和突厥人,不能够好好的和平相处,而非要彼此对立着,谁都没法永远安宁。”
“……”唐曜翻了个白眼,问道:“她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汉人和突厥人……或是其他外族人的对立,不是自古就有,历朝历代都存在的吗?那么多历史都改变不了,她干嘛要操这份心?累不累啊……”
谭幽叹了口气,说道:“她有这样的想法,都是源于她在极魔宗的师父……你听她说过她师父的事情吗?”
“童话的师父?”唐曜摇摇头,他确是从没听童话讲过。
谭幽继续道:“童话的师父,就是一个突厥人……”
接下来的半刻钟左右,谭幽便简要的把童话师父的情况说了一下。
童话的师父是极魔宗内的一个女长老,她虽然跟随极魔宗在中原洛阳定居多年,但她真正的来历,却是大草原上的突厥一族。
而她之所以加入极魔宗,并来到中原生活的原因……则是她的族人,都是被大隋北征的士兵杀害。
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她的族人全部死去,悲痛欲绝的她,遇到了童话的父亲,也就是极魔宗宗主……宗主看她根骨资质俱是上佳,便将她收入到极魔宗,且传她宗内功法,而她也的确没让宗主失望,短短的几年时间,她的功夫,就足以比过宗内绝大部分人,所以,她才一跃做到极魔宗长老的位置,并于八年前,正式成为宗主女儿童话的师父。
而她的那些过往经历,也全都告诉了童话,也许正是从那时起,童话对突厥人和中原人的看法,开始有了转变。
她为师父族人的死去而感到悲伤,为那些北征草原,而又乱杀无辜突厥人的士兵感到怨恨……
正是因为这种情绪……
童话才会有适才那一番在唐曜看来无比奇怪的言语。
如果汉族人和突厥族人能和平相处的话,那她师父的经历,今后就不会再次出现了。
只可惜……
这样的想法,在如今的两族之间,却是根本不存在。
比如唐曜和尹一,在看到夜空的突厥猎鹰后,就立时决定要到陈天鹤这边询问一下,他们俩的意思都很明显……那就是中原的利益纷争,绝不容许突厥人参与。
而这,就是童话早就想好要离开这里,先到青山镇去的原因。
……
明白了这些情况之后,唐曜苦笑不已,但同时,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疑问。
唐曜道:“如果童话一开始就打算离开的话,那她为何没有直接去青山镇呢?她还到这艘战船上做什么呢……而且,她适才还帮我解决了心中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如果没有她的提醒,我们就绝不会这么早就发现有人潜水过来烧船……”
谭幽很是奇怪的盯着唐曜,几经犹豫,还是说道:“你不明白?”
“……”唐曜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什么?”
谭幽顿时就很鄙视唐曜了,叹息道:“真是一个呆子。”
“……”唐曜一脸懵逼,这怎么就成呆子了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他的问题是,童话既然早就决定离开,那为何又会先到船上来……可谭幽的回答,却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难道她和童话一样,也是吃错药了?
谭幽这时也似乎是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也转过身朝甲板边缘走去……但她在跳跃之前,还是回头对唐曜说了一句……
“她之所以上船,是因为担心你,如果你连这都想不明白的话,那你还是不要再招惹她了,我也走了,若是这里事了,你们就到青山镇寻我们。”
谭幽的声音还未消散时,她就也和之前的童话一样,在甲板边缘纵身一跃,便施展轻功,渡水朝岸边飞去。
而还在甲板上的唐曜,却是一脸惊呆。
“童话之所以上船,是因为……她担心自己?”
唐曜的脑海,因为这句话,瞬间一片空白。
他忘了自己此刻是站在陈天鹤的主战船上。
也忘了这艘战船已经被人浇上火油,正处在大火之中。
更是忘了大河两岸,现时已经打到**的两兵乱战。
他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在反复盘旋……
“她之所以上船,是因为担心你……”
“如果你连这都想不明白的话,那你还是不要再招惹她了……”
唐曜的心,彻底乱了。
难道……这些时日的相处,自己都是在招惹她吗?
唐曜真的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