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以德报怨
若非身外依旧寒风刺骨，唐曜甚至都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这从邻房瓦顶摔落进横巷的白发黑衣人，竟是那名为‘溪风’的西域高手！
数日前，他和程紫儿到剑阳宫登门挑战，意气风发，狂妄至极……可眼下，他却如此狼狈的从瓦顶摔落。
而且，唐曜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那一直孤傲阴冷的面容，此刻却是无比苍白，嘴角甚至还残留有一丝尚未抹去的血迹。
就连他身上的那件黑色夜行衣，也是破败不堪，胸前和袖口，都有数道被利刃划破的痕迹。
此时的他，和数日前在剑阳宫的他，仿若是天差地别。
唐曜失声惊呼后，竟不免呆滞下来。
这西域高手如此模样，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且在战斗中还受了伤，才会在行至此处时，因伤势过重而一头摔落到横巷里。
想到这里，唐曜心里又生出一股震惊之外的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这西域高手伤成这般模样呢？
正疑惑间，那白发男子已然完全爬起，在发现面前之人竟是在剑阳宫见过的唐曜时，他那冰冷至极的双眸，猛然闪过一道凌厉的精光。
在唐曜尚未做出任何动作时，他仿若从未受伤一般，无比迅疾的朝唐曜疾冲而来。
嘭！
蕴含强劲力道的一掌，又一次狠狠拍在唐曜的胸口。
唐曜如受雷殛，被轰的离地飞起，最终撞到横巷另一侧的石墙上。
唐曜只感觉胸口剧痛，眼前金星直冒，像是要就此昏迷过去，但是，就在这时，那轰在胸口的强劲真气，又一次入侵到膻中穴的位置，和那寄居在内的混合真气，正面撞到了一起。
紧接着，胸口的剧痛倏然消失，却是那白发男子的真气，再次败给了那混合真气，也不见有任何气流窜出，膻中穴内很快又恢复如常。
唐曜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亏我还担心令妹的伤势，没想到你又恃强对我出手！”
唐曜一脸愤然神色，他万万没想到，这白发男子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会记仇到这般境地，刚一见面，就再下狠手突袭。
若不是膻中穴内有那诡异的混合真气，他绝对会被这一掌，轰的五脏破碎，立即去见阎王。
然而，相比于唐曜的愤怒，白发男子显然更为震惊。
数日前，在剑阳宫，他就全力突袭过一次唐曜，要为吐血昏迷的小妹报仇，可没料到，唐曜受了他全力一掌，竟能毫发无损的恢复过来。
当时，他就对唐曜的‘未死’百思不得其解，可由于心切小妹程紫儿的伤势，没时间多做猜想，便默认了唐曜的休战提议。
而后，他带着小妹返回长安城，细查她体内的伤情，终于得知……小妹的空虚昏迷，竟是因体内的真气完全消失所导致，再一联想她和唐曜比试时的种种细节，哪还能不明白原因？
所以，他对唐曜的怒火，又一次飙升了无数个等级，甚至都想再次登上剑阳山，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可是，当程紫儿醒来后，却极力反对他去剑阳宫报仇，再加上他们兄妹二人的中原之行，也的确有另外的要事，几经权衡后，他才暂且搁下了再上剑阳山一事。
而此时此刻，他刚刚做完那件‘另外的要事’，抽身远退至此，因身受重伤导致脚下不稳，从而跌落横巷，甫一抬头，便看到了这个已被他列为‘必杀’之人的唐曜。
心中怒火狂燃，哪还在乎自己身受重伤？立即凝聚起全身剩余的真气，想要在追兵赶来前，迅速解决掉这个胆敢伤他小妹的混蛋小子。
可是……
唐曜又一次从他的‘必死’攻击中，没事人一样的爬了起来……这本没可能的事情，就这样活生生的在眼前重现。
白发男子心中的震惊，便可想而知。
然而，唐曜的愤怒质问声刚刚落下，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时，那横巷外的民居房顶，就有衣袂飘飞声急传而至。
很显然，是追兵到了。
白发男子再也顾不上向唐曜寻仇，冷冷的瞥他一眼后，便脚步踉跄的翻过了另一侧的横巷石墙。
嘭的一声，没了声息。
“……”而唐曜，却在微愣过后，不免苦笑起来。
这个西域男子，实在是让他头痛不已，对于程紫儿的重伤，他本是无意下的行为，可这白发男子，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以他的性情，就算是再次遇到，恐怕也是刚一照面，就会被他出手突袭的吧……
“唉……还好他两次出手，都是打在自己的膻中穴位置，要不然，小命可真就玩完了……”唐曜既叹息又后怕的在心底想着。
正要继续前行时，却有一道无比阴沉的喝问声，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
“小道士，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白发人从这经过？”
声音从右侧的石墙上方传来，唐曜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大隋武士服的大胡子男人正卓立瓦顶，刚好是那白发男子适才摔落的地方。
唐曜微愣后，顿时反应过来，这人应该就是前来追拿那白发男子的。
对那白发男子，唐曜心头的余怒尚未消散，正想告知这人，说白发男子翻过了左侧的石墙，好让这人速去找那白发男子的麻烦时……他的脑海里，却又突然浮现出程紫儿对他微笑的可爱模样。
于是，那本已到嘴边的‘告密’话，又颇为无奈的咽了回去。
唐曜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是因为对程紫儿的愧疚，而难以狠心出卖那白发男子。
所以，他抬起右手，指向了身后，对那大胡子男人说道：“见到了，他从房顶跳下来，顺着这条巷子跑了出去……”
瓦顶的大胡子男人，闻言眉头紧皱，先是看了一眼横巷对面的民居，发现另一侧瓦顶的积雪，的确没有脚印后，便相信了唐曜的‘指路’。
大胡子男人对唐曜微微点头，没有只字道谢的言语，便踩着横巷的石墙，飞一般的朝巷子远端掠去。
很快，他便消失在巷口的风雪之中。
唐曜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如此以德报怨，也不知那白发男子会不会领情。
“唉……算了，领不领情，随他去吧，只要下次见面，别再突袭自己就好了……”唐曜再叹一声，便转回身，继续朝前方巷口外的北里大街走去。
可是……
唐曜没想到的是，他仅仅走出三四步，身后就又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站住！”
唐曜愕然转身，便看到那本已翻过石墙的白发男子，竟又重新翻了回来，且一脸阴沉的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