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心思

排气涡轮扇大喘气的呼哧着抽着澡堂里的蒸汽，阳光透过热腾腾的气流，斑斑驳驳的撒了下来。淋浴的大水柱和着洗发水直冲在地上发着闷响。池子里的水染成了层层黑墨，但还是有人不断的进入，浸泡着自己。

对着镜子里赤裸裸的自己，李健痴傻了，颤抖着的一双碳手缓缓抬起，轻放在脸颊上，他不敢相信镜子里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刚浸湿的毛巾来回搓擦着脸上的煤尘，终于，他能隐约的看见自己的轮廓了，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可突然间又紧闭了起来，惊慌着又加大了力气。

还滴落着黑水的张治国走到他身边的一个浴头旁，冲洗着自己，“你还没有适应，你连那黑池子都克服不了。”

滚滚脏水，伴着一股股尿流向着低洼的下水道奔流，呛人恶心的混杂气味儿，在烟朦中弥散开来，不停的有人吐着痰、拉着鼻涕，声音此起彼伏，李健穿着一双高底的拖鞋，站在那镜子所处的高地，张望着看着那泛着波粼的黑池。他亲眼看到他们在里面撒尿，可还是有人呆在里面，谈笑着。

他看着张治国，“太脏了，真的是太脏了。”

“如果干净了，倒真的让人感觉奇怪了。”

李健带着苍白的脸站在淋浴下仰着头被拍打着，“再这么下去，我要疯的。”

张治国把沾水的毛巾死拧了一把搁在了篮子里，“不满足你的境遇，那你就想着去改变，我一直在试图改变，但现在还是什么也没干成，但是我还没有放弃。”他拍打了几下李健的肩膀，提着篮子走了出去。

李健紧随着跟了出去，两个人相伴着走出澡堂。

“咱们队，我观察了几天，真正懂技术的，就你一个了，当然了我也不必你差，但是为什么你这么久了还是个技术员。”

他转着头看着李健，“除了天命，还有人为，技术不会了可以努力的去钻研，人情不懂我却不知道怎么去攀附。”

“看来，老话说的在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足以成事儿。”

张治国看着他浅笑着，没有言语。

“我去你家坐坐吧，方便吗？”

他看着李健的眼睛，迟迟的没有回答，“家？家，家！我好久都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了，原来还有现在没了。”

“咋了？你把它卖了？”

“没有，我抛弃了它。”

“这不一样吗？”

张治国舒了舒气，“我离婚了。”

李健挠着脑袋，“那个，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情况。”

“很多人都不知道，我父母都不知道。”

“那你今后打算？”

“感情问题搞得一塌糊涂，事业上不能再庸庸碌碌了。”

“可是儒家说的好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这可是......”

张治国迟疑了片刻，“我信奉道家的思想，无为而治，道法自然。”

“那你现在有什么方向吗？”

“说实话，我还没有从情感问题的阴霾中完全走出来，现在所有的思绪都不是很清晰，但是我相信结果我一定能走出来，现在就是处理我犯错误所留下来的问题。”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为什么要离婚，我感觉你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

“她能够一心一意的爱我，而我却不能给她一个等价的结果。”

李健听到这个回答，突然发现自己又问错话了，便不敢接话了。

“还有问题吗？没得话，我就去火车站了。”

李健又欲张口。

“我去接我丈母娘，我前妻快生了。”

“都这样了，还离婚？”

“你觉得这个故事是不是就是个笑话，而我觉得我就是这个故事里的笑点，荒诞、恶心。”

他走到停车棚，推着它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