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风起天阑落星雨

北宫穹面无表情的看着周遭这一出闹剧，花枫源身为众人之首，自然不能哑然旁观，他向前一步，躬身道：“副帮主，章老这人性子直的很，还请你原谅他。念在他有功于咱们乾天帮的份上，请派人去将他劝回来吧。”

众人起初对北宫穹只是面上恭敬，心里却不以为然，以为他只是沾了自己结义大哥的光而已，只是他们未曾想过，天灵宝玉是何等神物，能驾驭它的人怎可能是泛泛之辈。待到北宫穹显露了一手硬功夫，他们方才知晓这副帮主的确是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心中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推崇敬服，便是说话的口气也添了一份恭敬卑谦。

北宫穹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他目光深沉，却似在想些什么东西，半晌后幽幽开口道：“章老身为本帮老臣，我自然不会因为这小小争端便忌恨于他，只是我细想发生种种事情，恐怕除了咱们，还有不少人正对昆仑山中的东西虎视眈眈呢。我放章老离去，也是因这层原因。”他见众人满面疑惑不解，便接口解释道：“我方才想，若对方见章老一人前往昆仑，以为他秘负重任，定会有所动作，咱们只需要暗中看着他就行了，乾天帮势力庞大，不知惹了多少人暗中忌恨，若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重创元气，纵使柴大哥真的牺牲在昆仑之中，在天之灵恐怕也会高兴的紧吧。”

乾天帮创立十多年来，借着当年林家留下的根基，渐渐成为了大明最为庞大的帮会机构，也因着树大招风的缘故，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垂涎乾天帮的资金地盘，这次柴紫山冒死进山之事恐怕早已外泄，不知有多少人悄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北宫穹道出此话，无异于已放弃了救援柴紫山的念想，众人虽然心中或有不忍，或有不忿，只是他们心中却都知晓，北宫穹这般做法，是最稳妥最切实的考虑。只是这决议莫非有些不近人情，大厅中一时陷入了阴霾般的沉默中。

雨怜菡见众人面目阴沉，美目微动间柔声开口道：“大家稍稍定心，帮主武功高强，仁德兼备，自然有天命护身，照副帮主所说，这昆仑山上的机关非凡人所能涉足，纵使咱们举全力上山，恐怕也只是多赔上一条性命而已。”众人听了她的话，皆是长叹一声，那余洞天身形胖大，嗓音也是洪亮，只听得他隆隆说道：“雨二姐说的有道理，咱们既然帮不了帮主，不如借此打压仇敌，待到帮主平安归来，拿得山中神物，到时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掣肘咱们？剿灭阉党，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花枫源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他目光示意余青龙，“青龙你最擅长隐匿之技，章老想来还没走远，你快快跟上他，莫要让旁人惊觉了。”

余青龙表情淡漠，微微点头，身子一纵，便快步向门外掠去，他身形虽快，脚尖轻点地板，却是一点嘈杂也未生出。北宫穹见他轻身功夫不错，不由得出声赞叹道：“好轻功！”

余洞天憨憨一笑，面露嘚瑟之情，“我这弟弟武功虽然不甚高明，这轻身功夫即便放眼整个乾天帮也是少有人能及，他自小跟随千巧匠学习易容之术，论及装扮易容也是楚翘，有他跟着章老，定是万无一失。”

北宫穹点头道：“如此甚好，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散去后，北宫穹仍旧是坐在原处，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大人，眼下北宫穹已是乾天帮副帮主，柴紫山身陷昆仑山中，恐怕凶多吉少，想来他继承帮主之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苏茂相的脸在油灯下恍恍惚惚，依稀可见他面色苍白，约莫是近来劳累过度所致。他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羊脂玉笔，淡淡道：“柴紫山何等人物你莫非还不知道？若说他真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山里，你恐怕比我还要不信吧。”他看着阴影里的中年男子，眼中露出一抹深思之色，“寒禅啊，当初宫中不放心林家，派你出去监视林青枫，不想你们竟是成了兄弟，皇上想要林家败亡，当年你冒着生死危险救出林青枫，已是犯了欺君的大罪，不想天公薄情，他仍是重伤不治。”苏茂相缓了一口气，“这柴紫山当年深受林青枫器重，虽然身世不明，依然慢慢爬上了乾天帮的高位。”

墨寒禅垂头不语，半晌后过话头，只是语气中隐隐有一股无奈疑问之意，“这柴紫山当初在帮中时踪迹诡秘，虽然多参与大事决断，我却与他交谈甚少，只知道他沉默少言，不喜闲谈，恐怕是个厉害角色。只是......”他踌躇了许久，似乎在酝酿词句，“这人总让我觉得有些奇怪，虽然探子密报他恐怕便是魏忠贤安插在乾天帮中的内奸，只是以我看来，或许没那么简单。”

苏茂相道：“你这番前去宣城和昆山见到了北宫穹，依你来看，这孩子心性如何？”

墨寒禅答道：“北宫穹出身世家大族，却无骄奢之气，性子也颇为沉稳，更重义气，着实是个可塑之才。只是.....”他皱眉想了想，又说道：“我看他精力过旺，恐怕已是深受天灵宝玉浸淫，若无玉引调和，年深日久，恐怕会经络异变，轻则神智丧乱，重则爆体而亡。”

苏茂相笑了一声，冷冷道：“这柴紫山倒真是歹毒的很，若只是单承阳玉，至多也不过是受火炎烧身之苦，明着是用阴玉之力调和他体内煞气，暗地里却是借用他强横无匹的功力，只待目的达成便将自己的兄弟一脚踢开，哼哼，这种人若让他背后阴谋得逞，这天下苍生，岂不是要大大遭殃？”

墨寒禅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腰间的长剑，“苏大人不必多虑，我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看着乾天帮毁在这人手中，我已告知了顾家小姐柴紫山的险恶用心，想来她定有办法劝北宫穹回心转意，与柴紫山分明立场。”他呛啷一声拔出长剑，寒光在灯影里晃动游曳，苏茂相神色淡淡，似乎并不为意，只听得墨寒禅接着说道：“我已有愧于林大哥，除非我死，不然这把剑，定要亲手插进奸佞之人的身子里，苏大人放心吧。”

苏茂相微微一笑，摇摇头站起身来，他推开窗子，只见窗外繁星浩海，点点无垠，“乾天帮和林青枫与我都无什么关系，我所关心的只是这天地，这朝堂，魏忠贤和柴紫山既然妄图再起波澜，那咱们便等着瞧吧。”